林安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詹姆士谈论争执这个问题,更不想被人察觉端倪。声音平静而压抑,动作也不大,加上詹姆士使用了传讯术,因此旁人都没有发觉两人间的不平静。
相持不下间,林安余光给了约翰姆一个眼色,这时,詹姆士却突然放开了她。
林安一抬头,刚才消失在人群里的路德维希,已经近在咫尺。
视线交汇那一瞬,林安眼中闪过片刻错愕和复杂。但情绪短暂得转瞬即逝,她没有像詹姆士那样停下来,目光没有情绪地掠过高大的男人。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平静地擦肩而过。
路德维希毫无反应。
詹姆士怒其不争地给他一个隐晦的眼神,跟着匆匆走过去,约翰姆则一直紧跟在林安身边,余光在经过时。打量了他一下。
“不要给她和你自己带来麻烦。”约翰姆的低语。
直到林安的气息完全消失,余音犹在耳边,路德维希仍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什么也没想,也不知时间流逝,右肩上忽然挨了重重一下,一个认识的同伴打了他一下。兴奋地道:
“路德,看到了没,那真是琳法师!真不敢相信。那真是琳法师,我居然和她同队行军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那个同伴大咧咧地没有察觉路德维希的异状,沉浸在兴奋之中,絮絮叨叨地道:
“现在我倒理解琳法师为什么从不露真容了……说起来,我们队伍里。不是一直传有你和琳法师的绯闻嘛?
也不知是哪个浑蛋胡说八道,你那时一直否认。我们还不信,现在一看,原来你说的是实话——像琳法师那样的人儿,哪里是我们攀得上的啊!……”
同伴的声音不停在耳边感叹着,路德维希则从身体到精神都完全麻木起来,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在回荡,“你哪里攀得上?……你哪里攀得上?……攀得上……”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林安当初约定不得她同意,便一直持续地下关系的原因。
她无疑出于好意,但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彼此之间巨大得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
梦想照进现实,一切都显得那么残酷。
……
宴厅边缘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也将刚才熙攘人群中发生的、仿佛只剩普通的擦肩而过的一幕看在眼底,微微勾起了唇。
“想要获得地位吗?……想要站在权势顶峰吗?……想要,得到她吗?”
白金发色的青年薄唇微不可见地呢喃,几不可闻的声音,连站得最近的人都无法听清。
但在远处一人的脑海中,这声音却犹如雪崩地震,撼动他的心灵,令他受到诱惑,生出无法自已地渴求和**,并且无法抑制地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想!……想、我想得到!我想拥有……”
这一刻,在复杂震撼情绪下已经完全失防的心灵,正被异样的力量悄然侵入。
“不,不!仅仅是这样的渴望和意志,还不够,远远不够……”
男声低柔,平静而圣洁,宛如神祗布下纶音般神圣,又似乎带有强烈的诱惑力,在目标心中种下一颗黑暗的种子,并且看着那颗种子生根发芽,迅速吸取养分成长起来,
“我会给你一切……服从我,信仰我,你将得到指引……”
……
白金发色的青年终于睁开眼,他满意地微微一笑。
“目前最迫切的目的,竟然是想要亲近她?……那么,我就先帮你实现愿望好了!”
他垂下眼眸,掩去双眸中流转的散发异芒的漩涡,黑色十字在漩涡中心若隐若现,身后隐约出现一个无人能够看到的手拄权杖的人形,人形双目射出两道眼光,无形地射在主宴厅中,宴厅中的人们完全看不见这样的变化,在青年的目光中穿梭。
片刻后,几个白色十字飘飘渺渺,从主宴厅各个角落的人头上飞出来,聚集向那两束目光,沿着目光反馈回青年身后的身影里。
主宴厅的各个角落里,刚刚浮起白色十字的几个捧着菜式托盘的侍者身形一定,双目中隐现两个白色十字,十字随即隐没。侍者仍继续之前的动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虔诚于神的种子,只有在痛苦中挣扎而无望的灵魂中,方能生根发芽。”
青年低低自语。
……
应酬了一段时间后,时间将近开宴。
络绎不绝的侍者开始撤下长桌上空着的银盘,换上第一道冷盘,一只只水晶杯被放上洁白的桌面,鲜红的酒液在透明的杯沿倾泻。
人们陆续开始从偏厅中走出,准备入席,弗里茨终于找到机会脱身去找林安。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西姆斯管家,却见到了主席一个座位上已经坐好的、身着红袍的詹姆士。
他走过去。惊异道:“琳呢?你没有陪在她身边?”
弗里茨皱眉于詹姆士丢失得越来越多的教养风度,居然罔顾他托付的女伴自己跑出来。
而且现在也根本不是主宾入座的时候,詹姆士之前不照礼仪地躲了那么久,现在却抢着入席。
“哈,你们才见过两面。称呼这么快就进化到‘琳’了?我可是至今还称呼她‘琳法师’!”
詹姆士眯着眼懒洋洋道,“你可要小心别被美色迷昏了头,看不清眼前的是一块散发甜蜜芬芳的蛋糕,还是裹着毒心的蜂蜜奶酪!”
“你在胡说些什么!”
弗里茨吓一跳,左右看看,幸好主席上人还没到。附近空空无人,在大厅扰攘的环境里,没人听得清他们的对话。
他不知詹姆士怎么突然又刻薄起来。不过弗里茨见惯老友私下尖酸刻毒的模样,当年詹姆士为了那个美少年,把他家老爷子气得差点昏死过去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因此也不以为意,以为詹姆士和林安两人发生了什么不快——
看老友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事,弗里茨倒担心佳人吃不下这个家伙的损话。受了委屈,因此也不问詹姆士了,狠狠瞪詹姆士一眼,不理詹姆士还在嘟嘟哝哝,左右巡视寻找西姆斯管家和林安的下落。
找了片刻,弗里茨就在不远处一道偏厅小门前找到了西姆斯管家露出的半边身子,甩下阴阳怪气地詹姆士,往西姆斯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转过长桌时,前面一个托盘上端着数只酒杯和一个酒瓶的侍者步履晃动了一下,蹭到一边的一位正在起身的女士。
出于礼仪,弗里茨站定扶了那位夫人一把,脚步不由一顿,却被身后一人撞了一下,一阵香风袭来。
“哦,抱歉!”
弗里茨转过身,竟发现撞到他身上的冒失鬼是坎蒂丝.法伦夫人。
“抱歉,失礼了!”
坎蒂丝.法伦步履匆匆,敷着脂粉的面容不自觉绷紧,显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看到被撞到的人是弗朗茨,急忙出声对弗里茨和那位被扶着的夫人致歉。
弗里茨从坎蒂丝.法伦的表情下发现被压抑得极好的焦虑,心里掠过惊讶,口中绅士地问道:
“没关系,只是意外。法伦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谢谢您的好心,弗里茨阁下。不过我没事,请您继续尽情享受这欢快的时光。”
坎蒂丝.法伦对弗里茨和那位夫人一笑,短暂停留一下,就离开了,她离开的步履放缓了一些,不再显露出匆忙。
弗里茨看着她的背影,见坎蒂丝.法伦一直走进了中间一个偏厅里,不久之后,伦贝特伯爵的妻子薇妮夫人和长女一起带着女管家和侍女走了出去,不引人瞩目地离开了主宴厅。
弗里茨将诧异收在心里,不动声色地与那位被帮助的夫人和她身旁的丈夫寒暄两句,就继续走向西姆斯管家的方向。
“阁下,琳小姐在里面休息。”
西姆斯管家说着,举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得到回应,弗里茨便推门走了进去。
约翰姆正站在门口,林安也已经起身向门口走来。
弗里茨余光一扫,见沙发前的矮几上放了一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高脚杯里还有很浅的一些郁红酒液。
弗里茨心里有些诧异,约翰姆说过林安不喜喝酒的,他一直记在心里。
两人一起离开偏厅。
来到主席座位前,弗里茨摈退侍者的帮忙,亲自帮林安拉开长椅,让她坐下,自己则在林安旁边也主位相邻的位置坐下。
约翰姆见两人入座,转头看到西姆斯管家在弗里茨身后后面打手势,了然,对林安示意一下,来到弗里茨身边,低声道:
“阁下,我和西姆斯管家要暂时离开片刻,这期间,请您一步都不要离开小姐身边。”
弗里茨有点诧异,看了约翰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又转头看了看林安。
转头之间,他瞥到又换了一套正式礼服的伦贝特伯爵和长子一起进入大厅,他们身边却不见薇妮夫人以及其长子的妻子。
弗里茨有点意外,看了一下已经基本入座完毕的两侧席位。
果然,伦贝特伯爵的几个儿女也不见身影,坎蒂丝夫人的丈夫法伦倒是在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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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falwind大大的打赏!oo 周末攒人品的双更又到啦!!今天这章里面加了料,准备在下一章爆发出来,不知大家能不能从里面感到暗潮汹涌,当然,也有伏笔其实是在前一章出现了的,从这章最后面的情节,大家应该也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