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放弃进一步报复男人。
这似乎解开了我心里的一个枷锁,不久之后,我桎梏已久的瓶颈就有了突破,顺利念出了魔鬼真名的第一千四百一十七个音节。
这意味着,我开始达到凡人最高力量等级的顶峰,普通人类的力量已经难以束缚得了我,唯有同等级的神秘力量拥有者,才能威胁到我这样的存在。
出于女巫的直觉,我猜想这突破和最近的心境蜕变有关,于是询问了魔鬼。
【仇恨是一种恶念,你的恶念减少了,灵魂就变得纯化了,因此阅读我真名的难度,就下降了。】魔鬼答道,似乎并不开心。
我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女巫是依靠恶念和心灵漏洞来攻击他人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恶念怨气。
活得越久的女巫,身上的恶念就越多,也就越难以更进一步——哪怕她所拥有的手段和实力随着时间增长,却不意味着她在进一步进阶。
像我这样成为女巫后,灵魂却进一步纯化的情况,虽然不是绝无仅有,但绝对是少见的。
我很高兴,原本对放下仇恨还多少有些不平的心,现在彻底平静下来。
实力大涨后,秘地的交易会之行十分顺利,我收获不菲,还意外得到了一张关于上古女巫的神秘藏宝图。
种种鉴证后,我确定了藏宝图的真实。
我很高兴,不过此时我的实力不济,于是积极暗中筹措。打算实力大成有七八分把握后,再去开启藏宝。
男人对我的变化不明所以。但似乎我心情变好后,他也有些愉快,脾气变得不那么暴躁了。
然而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男人依旧没有停下征伐的脚步,我跟随他南征北讨,对他的事却越来越淡漠了。
正如从前那个比喻一样,我们迟早会成为两根相交线,短暂汇聚过后,就会越行越远。
……
十年之期来临。
又一次情浓的缠绵后。我的幻象在男人怀中与他喁喁私语,再一次不舍而坚定地拒绝了男人要我留下的请求。
这是男人近年来提及的第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幻象,似乎好无所觉地喝下午夜茶点的佐餐酒,然后在男人怀中沉沉入睡。
佐餐酒的酒杯杯沿上,涂抹了连我也难以察觉的剧烈巫毒。
真正的我站在床边,男人抱着我的幻象在床上,却看不到我真实的存在。
男人一遍遍描绘着美人宁静的容颜,深沉地注视着她,口中呢喃着一些我也听不清的话语。渀佛根本感觉不到怀中躯体的渐渐失温。
男人没有痛哭。只是对着眼前的睡颜发呆,过了很久才醒过来。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地起身,抱着怀中变得僵冷的尸体。在床头摸索一阵,打开了房间中的一个密道,抱着尸体走了下去。
密道尽头是一个女性的闺房,布置得非常好,只是盛放了许多大块的寒冰,连房间中的桌椅器具等,也都是用寒冰挖焪雕刻,再加上美丽的颜料和布料包裹而成,和实物几乎没有区别,惟妙惟肖。
取代大床的是一具巨大透明的冰棺,里面用昂贵耐腐的香料堆起了香料山,我的幻象被男人平放在上面,周围是许多我平时喜欢把玩的物件和他送给我的饰物珠宝。
男人对着我的“遗容”,在冰室里呆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和“我”殉情,他才慢慢动弹了一下,推上冰棺的盖子,毫不留恋地离开冰室。
我等了一会儿,消除了幻象,将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具假骸放进冰棺中。
【他这样对你,你真的不报复他,就这样离开?】我的魔鬼无数次孜孜不倦地挑拨着我。
【他注定孤独一生,没有人可以相信,权利越多,越是寂寞多疑……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了。】我答道。
他已经是与我无关的人。
我的前半生,孜孜不倦地与他作对抗争,反复纠葛,但此时的我早已醒悟过来,一旦不再将他放在心中,无爱无恨,那么无论他如何对“我”,都已经与我无关。
老爹已经垂垂老矣,我在半年前用一次意外假死将他换了出来,安置在一处温逸封闭的小村庄,安排好人照顾他的晚年。
再用幻象演完最后一幕,让男人亲眼看到“我”死在他怀中,剪除最后的后顾之忧——
我,真正自由了
……
七十年过去了。
七十年中,这块饱经战火肆虐的土地经历了分裂——统一,然后再度分裂——再度统一的历史。
他所建立的王国,在四十六年前他驾崩之后,因“子女”们的争夺储位再度分裂,另一股势力揭騠而起,渀佛重复他当年建立王朝的传奇一样,重新将这块历经磨难的土地统一起来,取代了他所建立的那个短暂的王朝。
我并没有亲眼看到男人死去。
在一次长久的闭关后,我再度入世,再起战乱的世道和已经传遍天下的消息,才让我得知了这个消息。
于是,那个久违的、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男人,才重新被我回忆起来。
出于一种我也想不透的心理,我进入了男人的陵寝。
那是一个双层的陵寝,上一层用来掩人耳目的陵寝早已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而下层的真陵寝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