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眉头紧锁,“她想要做什么?”
单凭一个普通法师的力量,绝不足以应付当下的局面。
“不知道,”路迦回以一个他不常说出口的答案,然后又补充,“但她既敢包揽起这个麻烦,肯定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
塞拉菲娜走到前面,全力狂奔的风行豹向她迫近,行走间扬起来的风夹着霜雪,在牠真正到临之前便已打在她脸上,凛冽得好像一个预告。
从这一点来看,果真无愧风暴之名。
眼看着自己快要撞上她,风行豹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逃跑,如影随形地紧贴的雷鸣兽族群早就看见了他们三个,头狼发出一声指示,族群分成两股,一半去追原本的目标,另一半则是去对付新一批猎物,和猎物刚打回来的猎物。
风行豹终于跑过了他们一行人,由于转向及时,雷鸣兽与三个人的距离不算太近,凶兽也显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无视着他们继续往前。
这边的追逐尚在进行,另一边却已无声生变──
她在心里默数。
第三种。
冻土拔地而起,破开了覆在上面的积雪,上升着形成一个深褐色的尖锥体,从下方贯穿了巨狼的肚腹──塞拉菲娜甚至听得见骨与肉被硬物破开的声音──仅仅一瞬,分头来攻击他们的七头雷鸣兽便悉数被钉在土柱上面。
腹腔里面的内脏被刺穿,尚未来得及消化的鲜肉与雷鸣兽体内的脂肪混到一起,紫蓝色的血液呈扇状喷溅,有几滴正好落到她靴尖之前,但有更多顺着土锥汩汩流下。女孩低头看着脚下被鲜血染上色彩的雪地,谁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两人不觉骇然。先不说这里有铺天盖地的霜雪可以利用,他们不明白情报里擅长水系魔法的女孩怎么会放过这个地利,光看她对于土元素的纯熟运用,足以让大陆上面每一位法师惊诧不已。
面前的危机暂且解除,塞拉菲娜.多拉蒂转过身去,以双眼追及已经跑出一截距离的风行豹。
第四种。
无色无形的风刃自她身后出现,狂风卷起了地上的雪花,白里混杂着带血的紫蓝,竟然调出了一种柔和的薰衣草紫来。女孩站在混沌的暴风雪中心,呼吸里可以清楚闻见血与雪的味道,纵使已经被风吹淡了一些,仍然腥得让她反胃。
风系魔法向来以属性极不稳定著称,操作时稍一不慎便会伤及自身,然而她满脸从容,一路叠加下去,直至身处外围的两个人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风行豹一头撞上透明的风障,这个由空气所造的困笼肉眼看不见,同为法师的路迦也仅能从聚集在旁边的飞雪推测出大小。一路追赶着牠的另外八头雷鸣兽乍失目标,便改变阵形围在困笼四周,人立而起,将前爪放在风障上面,试图将之撕碎。
此前路迦从未听过雷鸣兽的叫声,至少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内。狼一般的嚎叫似雷声轰鸣,简直就像是有雷电打在自己脚边一般,霸道地让人再听不见别的声音,甚至在歇止之后也会耳鸣良久。
第五种。
他远远看见了女孩以通用语说了一个“吵”字,下一刻便有半数雷鸣兽重重倒地,半张着的嘴里冒出丝缕白烟,血红色的双眼失去神采。他们不可能认不出致命伤是什么──在百多年前的培斯洛大陆,曾有一名诺堤法师创出新的暗杀方式,以火焰烤熟内脏的话,只要控制得好便不会见血,目标死去一段时间之后温度下降,看起来便与猝死无异。
单方面的杀戮走到尾声,无论是永昼还是路迦都已经很清楚她想要表达什么,又为什么挑了这个时候来揭穿。
大陆上最后一个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人,已是出生于百年前的先贤。
这场世间绝无仅有的炫技,是连在旁观看都毕生难忘的经历。
而她想要的观众,有且只有两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出事先排练好的戏剧,又或者是一局太简单的沙盘推演,女孩连走到台上哪个位置都已被计算过,对方也心知肚明她下一步将要做什么。只待她动手发出最后一击,便可以坐实他们心里的怀疑,齿轮咬合,情节展开。
塞拉菲娜闭上眼睛。
第六种。
一点预兆都没有,酒桶粗幼的闪电自天劈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围在风障旁边的最后四头雷鸣兽,光芒之亮几乎要刺伤眼睛。惨烈得好像被反覆折磨着一般的嚎叫此起彼伏,起初还洪亮如常,到了后头便愈来愈微弱。
最后了无声息。
有极庞大的阴影遮在少年身上,右边身体碰上了与他齐高的鳞片,天际响起了迟来的雷声,却于一瞬之后被悠长而低沉的嘶吼盖去。
路迦.诺堤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
双目金黄的巨龙低头俯视着塞拉菲娜.多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