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抚摸上自个儿的腿儿,“今日我才得知是祖母想推掉沈家亲事才骗我说你外嫁,如此种种皆是贺家有错在身,如今我的腿已伤及筋骨,即便下了轮椅也不能如正常人走路,这样的我自然再配不上婳儿你,我一来是负荆请罪,二来是要退还庚帖,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愿婳儿今后可远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说道情深之处,贺天恩还哽咽一顿,看的周围的邻里皆是感叹祖孙俩的天壤之别,那时候贺天恩是出去远游了,就是担心被人诟病不帮衬世交的沈家,沈婳去拜访贺家时拿着十两银子,既然老太太那边说不通,也许贺天恩能劝动老太太帮忙,她悄悄的去了贺大少爷的院子,却听到他跟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打情骂俏,首尾不净。
贺天恩比沈婳年长四岁,当年十四岁的青年有通房丫鬟也不算什么,可贺天恩却露出嘴脸,搂着丫鬟说她沈家气运已绝,断然不会将一个孤女聘为正妻,还被沈家逼的不得不背井离乡。
如今又来说这种话,简直比她那不要脸的祖母还不要脸,更令人可耻的是,贺天恩看似是来退婚,却是以退为进,今日沈婳若是接了庚帖,自己便成了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们沈家几代好名声就要毁在她的手里。
若是不接庚帖岂不是要被他贺家拿捏在手里?
坠儿不知里面真相,看着白净的青年一往情深的惭愧神色,一时咬着唇自责,刚才将人骂成那般,真是不该,可是坠儿同情归同情,转念一想,表小姐这般怎么抉择?
其他邻里皆是这个想法,且还有那些个见沈宅住着一个俊美的男子,说是她的表哥,可孤男寡女谁又知道二人是否有染?而且沈婳还经常女扮男装出了闺阁,都想劝这白净的少儿郎远离了好,不过少儿郎已经成了这般,娶妻不易,道不曾有吭声的,只是唏嘘夸赞的不绝于耳。
沈婳听着尤为刺耳,半响她冷笑一声,今日这事不说清楚倒是他沈家的不对了,以为她还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知小姑娘?听他说东就走东?
贺天恩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种锐利的眼神,仿佛将他的心思看穿了一般,又像是看人耍猴,嘴角带着丝丝的嘲笑,而他就是那只别人眼中的猴,不可能,她不可能发现,以他孤女的身份能嫁给贺家是最好的选择,他心里吃惊,面上却不显露神色,尤为不甘心,继续道:“你我青梅竹马,可若是婳儿愿意接受我,天恩发誓这辈子永不纳妾,且会保护好你和沈家,将来你我有了孩儿,若是男婴,第一胎便过继给沈家,以延续沈家的香火。”
一个男子做到这步,真是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的大大丈夫。
沈婳终于瞧够了,噗嗤笑了出声,别人都以为沈婳是喜极而泣,估摸着要答应贺天恩了,坠儿在旁也是慌了,表小姐不是真的被说心动了吧,那将军回来还不提着剑一刀斩杀了这人,却不想沈婳那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冷。
“贺公子也是读过礼乐之书的,说话当是注意分寸,你我何时有青梅竹马之谊,除了小时候父亲带我去你贺家做客时见过一二,平日沈婳都谨守闺训,在家描花绣线,你我见面寥寥无几,你却说青梅竹马?岂不是诋毁我的名声,且你若真的顾念我父亲的恩情,你回来可曾去过我父母的坟前祭奠一二。”
贺天恩嘴微微见抖,脸色染上苍白,“自然是上山祭拜过的,只是你不曾知晓。”
“哦?我父母坟前那棵杏花树可开的还好。”贺天恩被问住了,一时哑然犹豫不知该如何答话,万一是沈婳设的局套他的话该如何,万一根本没有杏树在坟前,万一……可若是连这都回答不出来,就真显情谊单薄了,那他跪了半天岂不浪费了,于是贺天恩思来想去,黑眸一定,决定说的模糊一些,“云山那边的杏树一向开的极好,我前几日还去祭拜过沈伯父。”
“满口胡言,贺天恩你当众跪在这里是要娇弱给谁看?”沈婳话语陡然犀利起来,“我父母合葬玉簪岭,何时在云山了?你倒是说说你祭拜的是哪个沈家?”
贺天恩面上大吃一惊,想了种种,皆是没想到沈父沈母会合葬在玉簪岭,那里都是梨花,开花结果,梨代表分离,寓意极差,所以很少有人会选玉簪领建造坟墓。
而云山就不同,是块风水宝地,沈家在那边也有祖坟,应该葬在那里没错的,为何会在玉簪岭?
沈婳趁他发愣之际,一双白皙的嫩手就在众人注视下将庚帖抽回来,撕碎在贺天恩的面前,怒斥,“你若不信,今日我便带你我去父母坟前看看,你要真的祭拜过不会不知,且玉簪岭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别说你记错了。收起你家贺家的虚情假意来,但凡你贺天恩在我沈家蒙难之时帮衬一把,亦或者我父母去世之后你诚心祭拜,我今日都不会如此刻薄你,还撕了婚书,滚,赶快滚。”
沈婳骂着骂着目光瞥到了一地的碎屑,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总算是撕了,她从听到贺天恩拿庚帖就迫不及待的想撕掉它,又望了一眼邻里。
众人吃惊事情的反转,这会儿如梦初醒般纷纷指责贺天恩的虚伪。
可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凌厉的声音响起,“表妹怎可对他人这般无礼。”只见一个面容俊挺的男子骑着马匹疾驰而来,到了沈家门口猛然紧勒缰绳,马儿扬蹄嘶鸣,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翻身下马,稳稳的站在了贺恩天跟前,一双阴冷凤眸俯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