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底,姑娘家都换了单薄的夏衣,这种厚度若真着了这热汤,也是要烫出几个水泡疤痕的。
墨兰惊了样子,显然微微瞪大了眼,而那一瞬间她惊诧的不是热汤会烫到人,而是沈婳为何毫无躲闪的意思,反而那双明丽的眸子竟盯着她瞧,眼底满是鄙夷,她没有瞧错,是一种仿佛早已经看透而懒得揭穿你的不屑之色。
她这种卑贱的身份还敢鄙夷她,不过一想到浓汤就要泼洒在她的身上,墨兰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丝快感,压下了刚才的不快,继续皱着眉头惊呼。
可就是这几秒的功夫,不知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眼见热汤就要泼洒过去,却只是轻轻晃荡出几滴浓汁来洒在身下的薄被上,而那瓷碗却被一只手稳稳得接住了,墨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继续惊的滚圆了眸子,张大嘴巴见那盛汤的瓷碗又被稳当的塞回了自个手中,耳边划过一抹淡淡的嗤笑,那是端坐在木凳上身形没动半分沈婳的声音。
“兰表小姐若是拿不稳,奴婢可以代劳的。”木葵弯腰端着瓷碗冷声朝墨兰道,抬眼的一瞬间嘲讽的勾起一抹弧度,也同她的主子沈婳一般,不过木葵眸中的鄙夷之色根本不加掩藏,只觉得眼前的小姐模样生的不俗,心思真够阴暗的。
她是同萧将军练过功夫的,所以当木葵接住瓷碗重新送到墨兰表小姐手中的时候,同时顺上而去握住了阴暗小姐的手,照着痛穴狠狠用劲,让她既松不开,又疼的冒汗。
墨兰咬唇脸色微变,他们主仆二人竟敢……竟敢用同样眼神瞧她,她的手因为痛而微微颤抖着,“松开!什么下贱的东西也敢碰我。”她疼的挣扎着怒吼。
木葵哪里肯听她的,手上力道愈发用劲儿,墨兰随即忍不住疼的哼了几声,她当然也瞧出来沈婳今日是铁了心思来挑衅她的,殊不想想到底是谁先挑衅的谁?
“听到姐姐这一声呵斥,妹妹便放心了,看来姐姐的身子并不像刚才瞧见的那般虚弱,倒是还有不少气力呢,可又干嘛装着手上无力,外祖母已经走远了,姐姐这朵娇花是要演给谁看?我么?可妹妹已经瞧腻了?”
是啊,瞧腻了从那会墨兰说自个儿推她开始,沈婳就不想再与乔墨兰有过多的交集,可这位表姐却见不得她好似的,一再诋毁她,既然这样她便与她说个清清楚楚。
沈婳继而重新引了话题道,“墨兰姐姐总说我推了你,今日我便在这承认了吧,也不枉我担下这么久的名声。”
墨兰哑着音儿一副你终于肯承认了的惊讶神色。
“但是若是墨兰姐姐先推我,我不过也是礼尚往来,姐姐那日难道没推我么?
墨兰抖着音嗤笑道:“休要胡说八道。”
“这里就你和我二人,用不着遮遮掩掩。”沈婳一倾身子,逼近墨兰,原本巧笑嫣然的脸上瞬间寒霜冰降,“我告诉你乔墨兰,我沈婳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我虽不如你的出身,在这侯府也毫无根基可言,但我不会一直这般,你也不会一直顺畅,若是你再咄咄逼人,你今日如何待我,我明日就如何还你。”
沈婳的一番话重重的落在墨兰的耳中,竟是不知怎的被这气势唬了一下,微微一愣,因为疼额头冒出了细汗,心里又急又气,“这里是萧家,轮不到你跟我撒野。”
“哦,姐姐道也知道这是萧家呀,那便好好想想,我姓沈,你姓乔,我们同样是萧府的客人,寄人篱下,撒野不撒野不是姐姐说了算的。”
墨兰斜睨着沈婳冷冷一笑,好像听到了笑话,“哼,外祖母最疼的就是我,即便我姓乔,我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
沈婳也不恼怒,反而再次轻松的笑了,“是么,人心就那么大,总会变的,那便等着瞧瞧,外祖母能喜欢到你几时?”沈婳虽然未曾说完后面的话,可那税利的眼神,嘴角的倾斜,和无声的气势让墨兰一下子意识到她真是小瞧沈婳了。
而沈婳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了,墨兰见两人已经这般挑明,随即也不再掩饰情绪,冲着沈婳怒瞪过去,或许是因为疼的咬牙不应声,呼呼的喘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处,她忽而扭过去脸,不甘是一方面,还有便是墨兰心里已经有了盘算,那眼底不禁泛了泛扭曲之色,又怎可让二人窥探。
沈婳冷眼瞧着墨兰,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墨兰也好,萧静敏也罢,她从来没有想主动招惹谁,只不过是为了好好的生活,这般不吭声的乔墨兰道不愧是将军之女,还算有些气魄,沈婳也不想做的过分,便示意木葵放开手吧。
今日这般只当警告墨兰一声,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虚伪,沈婳心中自然是有分寸的,若至此出府以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若是没完没了的追着她咬,她也是会发狠的。
当初那赵知县三年之中屡屡没有得手,便是有沈婳的一份狠劲在,大有与你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兔子急了也要咬人话一点都不假。
木葵手是送开了,但怕她故技重施本想将碗一并端离,墨兰却不松手,扭过来头来低低的一声笑,恢复了之前的虚假模样,笑的无害,好似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与沈婳俨然又是一对好姐妹,“这热汤不就是妹妹做给我喝的么?刚才还没有尝够呢,让你的丫鬟放心,我也不至于犯傻的再做一回。”
墨兰话说的明白,木葵盯着她瞧,心中暗忖,她这样子应该是吃了苦头,给自个儿个台阶下,与表小姐示好吧,正如她所说的不至于傻到再泼洒一遍,因为就算她再洒一回,她也是防备着呢,也便没有强夺,笑嘻嘻的彻底松开了,退到沈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