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和听他言语诚挚,也不好再将偏见明摆在脸上,她缓声道:
“你单将你心头想的,念的都说来,我不怪罪就是了。”
又担心他不肯说实话,只拿言语激他:
“你若对冬青是真心实意,又是那等性情中人,如何连说话做事都不敢的,难不成大男人家,唯唯诺诺,便算表全心意了?”
弓司长苦笑道:
“公主何苦拿话激在下,司长之所以前瞻后顾,也是畏惧惹了公主嫌厌,从此更不许司长与冬青姑娘照面了。”
顾昭和扫了他一眼:
“冬青是两条腿的人,不是任我摆弄的猫儿狗儿,她若是情愿,我也没个拘管着她的理儿。”
弓司长轻声道:
“公主以姐妹之情厚待以冬青,冬青又岂会是那白眼的狼,就算她有一日生了那样儿的心思,也会念着公主不喜三皇子的心,与在下日渐疏远……”
他话说着,顿了又顿,似是斟酌了好一番,才抬首,直视顾昭和道:
“如今司长说那一番话,也是恳求公主的意思,只求公主,切莫因在下是三皇子的人心生偏见,只细察在下为人品性,可能算良配?”
顾昭和微微一叹:
“我总夸你,先前还说过,你是个有大聪明的人,谁想你竟不懂得我的话。”
见着弓司长目露茫然,她缓缓说来:
“冬青能念着我的私心,那固然是她的好处,我总不能因你这三言两语,勒令她不念着我,不想着我,但凡她对你有一点半点的情意,我再不喜欢,也不会棒打鸳鸯,明着,她是我的奴婢丫鬟,心里,她是我的姐妹亲人,哪有替姐姐妹妹做主的道理,你该求她去,竟不该求我。”
弓司长听着听着,张口正欲言,却又听顾昭和一转话锋:
“因此我前头才要问你的话,你如何便心悦冬青了,是单爱她聪慧伶俐,亦或是俏丽清爽,更或是一时兴起之意,若只是因冬青出手相助,脑子的热乎劲儿,还请公子早早打消此主意,你打动不了她,我自然不会应允。”
弓司长半信半疑的。
私心,人兼有之,她不喜殿下之心昭昭,又怎愿她贴身人与他多牵扯。
可即是她将话撂得明明白白,他再没个闷头不应声的理儿,于是低头细想,怎的说话,才能讨她的好。
苦思冥想好一番后,他倒醒悟了。
以岳国公主的城府见识,不亚于那些久居官场的老油条子,哪里听不出他哪句是逢迎讨好,倒不如实话说来,也显心诚。
于是沉了半刻,方才犹犹豫豫地说:
“在下,也不知道。”
弓司长通身的浊水泥水,掩了本尊面貌,全然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唯见着一双眼,脉脉相思重重:
“初见她,牙尖嘴利的,小小一个丫头子,竟半点也不饶人,我那时也乐得偷闲,无事便与她对嘴几句,瞧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便爽快,过后我也纳闷,如何也学会戏耍小女子取乐了,算不上君子的德行,可每每告诫了自个,转眼见着冬青,便都把那些孔孟的大道理,全都往九霄云外丢去。”
他顿了顿:“原先是不知晓,如今细想来,那便是有些真情意了。”
顾昭和听他说来的仔细,不免也想起往常的一幕幕,自语道:
“真是上吊的碰上寻死的——歪打正着,竟被我一语中的,总说他们是欢喜冤家,倒真成了‘欢喜冤家’。”
此话一出,这才想起自己言语有些不妨头。
她是未出门子的女子,哪能当着外男的面,将‘冤家’这些词话往嘴边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