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成如梦初醒,这才正色:“昨日防备疏忽,被乘虚入了,暮成伤于剑戟,底下人也多伤重,因此与公主议,在这驿站多休整几日,公主意下如何?”
顾昭和点头:“长途劳苦,跋涉艰险,是该身体大全再打算,依殿下言就是。”
“公主体贴。”陈暮成轻笑:“还有一事,想与公主谈。”
“愿闻其详。”顾昭和道。
陈暮成面色渐凝:“若己弱而敌强,敌寇紧追不舍,己身退而不得,该当何如?”
顾昭和眼神清明:“殿下可是在隐射昨事?”
陈暮成颔首:“上回与公主谈论,暮成获益良多,只是暮成已身陷囹圄,追悔也无用,方寻思公主可有良策。”
顾昭和不绕圈子,直言道:“忍,还需再忍。”
弓司长目光深深:“殿下已言明,敌寇凶暴,非忍能安,若忍,壮敌威风,伤我气势,待气数尽,我方不战而兵败,岂是良策?不如以奇巧回击。”
顾昭和疏淡道:“若是沙场点兵,趁其不备,出奇制胜,确是敌强我弱的制胜之道,可如今敌手在暗,比划的不仅是兵道,还有权势,朝堂之道。”
她抿唇,接着徐徐:“大皇子,太子中宫嫡出,位高尊荣,四皇子母家权势滔天,也在殿下之上,深林参天,根壮叶茂,殿下尚无树倒根催之能,无益以卵击石,自个头破不说,又不能伤其根本,何用?又让人摸透底细,将己之弱处明摆彼之跟前,何益?昭和浅见,此事断断不能。”
陈暮成禁不住叹:“都说女儿情怀,深闺眼浅,可女子哪逊须眉的……若是公主,该当何如?”他诚问,又递了山水楼阁松竹梅纹杯:“是绍兴黄酒,质厚色纯,柔和鲜爽,也温过了。”
顾昭和接了,啜饮了几口:“昭和不过书读了几本书,略识几个字,纸上谈兵罢了,蒙殿下不弃昭和,虽愿说道一二,只是可行与否,还望殿下斟酌。”
陈暮成拱手道:“公主畅言。”
“您如今,可晓暗算您之人?”
“否。”陈暮成赧然。
“那也无妨。”顾昭和稳道:“您寄书与几位皇子,要悄悄的,书信也要一致,大抵是‘无图谋霸业之雄心,却屡被暗算,如今苟延残喘,望兄垂怜,日后鞍前马后,愿为臣,效犬马之劳’云云。”
“他们能信?”陈暮成不免疑。
顾昭和轻笑:“他们都会疑,可疑归疑,他们终归会畏,畏您奔投他人,畏其些个皇子得您囊助,如虎添翼,因此他们会稳住您,许您些好处,如是害您之人,一面会为计谋未败而心悦,一面会觉您空有莽夫征沙之勇,却无君王算计谋略,他会当您蠢傻,会轻视您,他放松警惕,您便能松气。”
“好!”陈暮成眉梢渐松,豁然开朗,他的眼划过顾昭和的素妆清颜,凝在那被酒湿染,似欲滴桃花殷的朱唇,再移不开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