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怜容也不免苦笑:“你外祖父那执拗性子,若这话让他听着,不定闹成什么模样,他是忠心为主,可岳皇心里,却是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睡。”
“可您喜的,不亦是外祖父这般脾性。”顾昭和倚着她,静静笑。
“是。”萧怜容不闪不避,唇角的苦也亦作了甜,是往事如云烟散去,却仍两心相知相许的情义:
“当年,他应许的是金紫光禄大夫家千金,她家是天子近臣,又无甚实权,两家若结秦晋之好,倒能消减岳皇忌惮,可他中意我,竟在殿前不遵旨意,只道:‘非卿不娶’。”
暮秋,树上欲坠残叶几许,本应最是戚戚,可园子里的金凤花,白玉簪,旱金莲……却正值芳菲时节,或红或白或粉,簇在一块儿,只作那灼灼明媚之态,竟也生了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意境。
顾昭和凝着花重艳绝的深处,隐约见着了外祖父母盛年光景,那是愿得一人心的入骨相思,更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萧怜容恬淡轻笑,可又想着了什么,面上笼上愁雾几许:“我自感激天赐良缘,可这姻缘于他,何尝不是祸根孽障。”
顾昭和知她所困为何,萧家老太爷戎马半生,在军中威名赫赫,萧端结姻,岳皇更是难安寝食:“外人不晓究竟,全当镇国公权倾朝野,有只手遮天之势。”
“也只有你肯直言这些话。”萧怜容握了她的手:“昭和,你是皇家人,又是要远嫁的,我本不应再忙累你,可龙椅上那人是你的父皇,是你血脉至亲,你若是能劝上一劝……”
她的手不自觉地慌颤了两下,像是被网子打住的蝴蝶,虽晓得脱不开身,却忍不住扑簌翼翅腾飞挣扎。
顾昭和不忍教她失望,紧握了她的手,是想让她定心的力道:“回头我便去养心殿,外祖父的赤子之心,对君的敬服爱重,岳皇能听进一两分,也是甚于无的。”
萧怜容晓她心意,慈祥爱怜地看着她:“你这孝心孩子,我说什么话你都依,我命好,闺阁时父母娇宠,出阁后夫妻和美,如今到老了,连孙儿也愿百依百顺的惯我,只是我方才是糊涂话,你听过只消忘了。”
又想着顾昭和方才对岳皇的称谓:“你从此离家别苦,难免怨怼,可你做儿臣的,不管有多怨,明面上也要摆着尊重恭谨,你不落人话柄,也就不落了下风。”
顾昭和细听着,静白的鹅子脸上却扬了讽意:“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孙女虽觉和亲计拙,乃下下策,却不是因此心生悲怨。”
萧怜容不解:“那为何?”
顾昭和默然了良久,方才咬唇道:“外祖母,母后过身得蹊跷。”
萧怜容猛然起身,恍若错听般不敢置信:“端懿,你说我的端懿?!”
顾昭和沉沉点头:“昭和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