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人上上下下全都动了起来,满京城地寻找史棣秀。
郑姨奶奶精神很不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躺在床上,她养的儿子她清楚。史棣秀是个孝顺的人,因为是庶子所以养成他八面玲珑的性子,像这样不告而别的情况若在以前他是绝对绝对做不出来的。
她又一种预感,史棣秀这次走了,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了下午,终于有了史棣秀的消息,史棣秀身边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跟她报信:“姨奶奶,三老爷早到了。”
“是吗?”郑姨奶奶精神一震,着急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在潭拓寺。”小厮眼神闪躲,小声道:“三老爷去了潭拓寺。”
“那你怎么不让他回来?”郑姨奶奶一声接着一声地问:“他是不是想在潭拓寺散散心?如果他要在那里住,就让他住着好了,你们不要去闹腾他。且让他一个静静心,等过几天再去叫他回来就是了。”
小厮却抬起眼皮,脸色灰白,嗫嗫喏喏地道:“姨……姨奶奶。”
他脸色很不好看,郑姨奶奶不由一个咯噔,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厉声厉色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三老爷出什么事了?”
“姨奶奶。”小厮哭了出来:“三老爷,三老爷他出家做了和尚了。”
啊?郑姨奶奶大惊,只觉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字未露,只定定地站了半天,然后冲小厮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抬起头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傅卿和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郑姨奶奶……”
“傅小姐,多谢你今天能来,可惜又让你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郑姨奶奶打断了傅卿和的话,强撑着道:“耽误了你半天的时间了,我心里愧疚的很。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傅卿和有心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下。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不过是隔靴挠痒。
她无声地走了出去。
傅卿和转身的一瞬间,郑姨奶奶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自打史棣秀不见了,她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一般刺刺地疼。
mǔ_zǐ连心,她猜的一点没错,史棣秀这一走果然是再也不回来了。
镇国公史蒂芬与二老爷史蒂芳得知消息后急冲冲地赶到了潭拓寺,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史棣秀已经由潭拓寺的主持和尚圆慧法师剃度,成为其门下大弟子。
“三弟!”看着史棣秀头顶光秃秃一片,不见一根发丝,镇国公史蒂芬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他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要出家?快脱掉这袈裟,赶紧跟我回家。”
“施主,小僧法号悔一。”悔一和尚语气平静无波,好似前年的古井:“小僧尘缘已了,既皈依佛门,便以佛门为家。”
“胡闹!”镇国公是长兄,见素来听话的三弟突然如此,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什么悔一,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三弟,你若是出家了,弟妹及三个孩子怎么办?还有郑姨奶奶,你都不管了吗?”
“阿弥陀佛!”悔一和尚并不回答,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偈语便轻轻闭上双眸,任镇国公说什么都不再开腔。
镇国公史蒂芬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厉声训斥,折腾了半天,嗓子都火烧火燎的疼了,悔一和尚还是无动于衷。
二老爷史蒂芳就劝道:“大哥,我们先回去吧。三弟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咱们恐怕是劝不回头了。”说着他低声道:“我们先回去,跟郑姨奶奶商量之后再说,说不定过几天他受不了寺庙清贫的日子自然会回去的。”
史蒂芬劝说了半天无效,见二弟说得也有道理,有气哼哼地走了。
悔一和尚睁开眼睛,眸中平静,心里一片冰凉。
十六岁那年的春天,他与好友李昉在一家书肆邂逅了十四岁的姜映秀。两人因为一本书结缘,一见如故。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没想到他们连名字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秀字。
一个是少年儿郎,一个是窈窕淑女,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在万物萌发的春季,爱情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他们许下一世一生都不分开的诺言,史棣秀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庶子,虽然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可在公卿豪门遍地的京城,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
所以,这段爱情是一直是偷偷摸摸的,他们很少见面,大部分时间是书信往来。为了她的名声,史棣秀更是瞒着所有的人,连他最好的朋友李昉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跟姜映秀约定,等他来年秋闱中举,便以举人的身份登门提亲,只有这样方不辱没她。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年的春天,姜映秀被送到宫里选秀。
他十分生气,找人带信去质问她,为什么要进宫。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她,等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