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来时的路,朝国子监大街武定侯府驶去。
正值正午,街上人很多,非常热闹。
马车内,傅卿和与傅卿璃的心情也是轻松的,来的时候一路忐忑,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回去的时候心情舒畅,话也就多了起来。
刚一坐定,傅卿璃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喜不自禁道:“啊呀,真好看!”
说着,她将匣子里的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拿出来,高兴地戴上,然后把胳膊伸到傅卿和面前问她:“三姐姐,你看,好不好看?是不是跟我很配?”
傅卿璃偏瘦,胳膊纤细而白,镯子金光闪烁很漂亮,但是她戴着却偏大,晃荡地挂在她的胳膊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似的,显得有几分滑稽。
傅卿和见她满面含笑,眼眸中尽是满意,就点了点头:“很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她说着又摸了摸镯子上镶嵌的珠宝:“这毕竟是皇后娘娘御赐的,是宫中之物。”
“三姐姐,你的匣子里面是什么?”她的眼睛划过傅卿和的脸,落在了傅卿和旁边的匣子上,那匣子比傅卿璃的匣子大了很多:“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傅卿和闻言微微一笑:“好啊。”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巴掌大的玻璃瓶。
傅卿璃脸色就落了下来。
大熙朝是不产玻璃的,玻璃是西洋进贡过来的珍贵之物,而且本朝规定,除了御赐之外,玻璃只能供皇家使用,其他人私自使用玻璃是犯忌讳的。
整个武定侯府只有两块玻璃,一块在是先帝赐给老武定侯的,如今镶嵌在承恩堂;另外一块是今上赐给武定侯太夫人赵氏的,是一块脸盆大小的玻璃镜子。
那镜子傅卿璃见过,光鉴照人,清晰明亮,连人脸上的汗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没有想到,皇后娘娘送给傅卿和的居然是如此珍贵的玻璃。
这下子,她笑不出来了。
再一想到刚才皇后娘娘对她赞赏有加,傅卿璃的心中就像梗了一根刺。
难道皇后对傅卿和另有安排?重生了一回,难道她还是不如傅卿和吗?
她越想心里越难受,有了玻璃瓶子的对比,金镶珠宝的手镯也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令人讨厌,毫无新意。
她的眼中,没有了刚才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
回到傅家,两人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齐齐去了赵氏的院子。
傅卿璃走的很快,远远地将傅卿和甩在身后。
早上笑嘻嘻地等着自己,客气中带着亲昵,而现在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对玻璃瓶子。
玻璃是值钱,是珍贵,可这是娘后御赐的,又不是傅卿和能选择的,再说了,这玻璃瓶子肚子大,口儿小,用来装药丸正合适,就算给了傅卿璃,她又能装什么呢?
就为了这么点事,就对自己摆脸色,傅卿和想想也是醉了。
半夏扯了扯傅卿和的衣袖,煞有介事地问:“三小姐,您是不是跟四小姐吵架了?”
“没有。”傅卿和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兴许她是累了吧。”
傅卿璃没有径直进屋,而是站在回廊上等候傅卿和。
傅卿和见了,不由笑了,这个四妹妹,脾气虽然怪,但是对赵氏却是十分忌惮的。
“劳四妹妹等着了,咱们进去了,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进了内室,二人将今天的见闻一一给赵氏听,又将皇后赏赐的东西交给赵氏。
赵氏看了,满脸微笑:“皇后娘娘御赐的东西很好,正对你们的身份,既然是给你们的,你们各自收起来便是,不必交给我了。”
两人这才收了东西。
傅卿璃听了赵氏的几句话,脸上的郁色消除了不少。
“好了,你们回去歇着吧。”赵氏道。
要搁从前,听了这话,傅卿和就会起身告辞,可是今天在宫里听到的见闻,却令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站了起来,笑盈盈道:“老太太这里饭菜实在好吃的紧,我今天留下来陪您用饭好不好?”
赵氏眼神在傅卿和身上一打转,立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好个鬼丫头,就知道惦记我这里的吃食,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四丫头也留下来吧。”
傅卿璃心中对赵氏是有几分的忌惮的,她站起来说道:“多谢老太太留饭,只是我母亲这几日犯了病,一直没好利索,我心里惦记着,想早点回去看看。”
赵氏本来就不是真心留她,此刻也没有坚持,就顺水推舟地点点头道:“嗯,那你回去吧,你母亲也担心了半天了。”
等傅卿璃走后,赵氏才看了傅卿和一眼,脸上带着笑意:“说吧,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居然还要背了人?”
傅卿和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地说道:“我今天在宫里,听见了一个消息。”
见傅卿和如此,赵氏也正襟危坐,双目灼灼地盯着傅卿和:“什么消息?”
“刚刚传来消息,安南大捷,襄诚伯打了胜仗,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四叔估计过一些时日就要回来了。”
赵氏听了,双目一瞪,立马仅仅抓住了傅卿和的手腕:“你听谁说的?消息可确切吗?”
没想到四老爷傅恩沐要回来的消息,对赵氏影响这么大。
傅卿和也是心头一沉,她重重地点头:“今天在坤宁宫,皇上亲口说的,安南国俯首称臣,愿意年年纳贡,还派了太子跟宰相做使者,跟随大军一起朝京城来了。”
听了傅卿和的话,赵氏又冷静了下来,她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沉吟了片刻,然后对傅卿和赞赏道:“你做的很好,这个消息很及时,你父母出事的时候,你也已经记事了,对不对?”
傅卿和听了,红了眼圈:“老太太,我知道,四叔想当侯爷,就陷害我父亲,他怕我母亲生下儿子,就让五妹妹把我从假山上推了下来,还骗我母亲我被摔死了,我母亲太着急,就摔了一跤,要不是如此,我母亲也不会难产,我那双生弟弟也不会被闷死……老太太,母亲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定要离四房远远的,要我多亲近老太太,只有您才是我最大的依仗,只有您才会庇护我!”
她说话的时候,想起前尘往事,不由落了两行清泪。
赵氏也被她所感:“你母亲真是这样说的吗?”
母亲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最后几句却是傅卿和自己加上去的,到了这个时候,真假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
“嗯。”傅卿和重重点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母亲说的话,我一直都记着,这三年来,我片刻也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