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猎场却是不比春秋,正高的日头刺出的光亮灼人的很,帐篷里一众披着铠甲的公子哥儿们汗如雨下,别说是出门骑马射猎了,估摸着就在这营地里坐上那么一时半会儿的,也得离虚脱不远了。
但是尽管承受着这度日如年的痛苦,也没人敢当着轩辕凌云的面提出异议。大抵便只是帐篷一拉,私下里嘀咕几句当今圣上这是又中了什么邪,继撂着担子弃了几次早朝后又跑出来折腾他们这些青年才俊,大夏天的当着烈日炎炎召集他们一溜溜的出来打猎。好在此次奖品颇为丰厚珍贵,即使是这些个日日享用着山珍海味的皇宫贵族也眼馋不已,倒是消减了些这营地间的闷热暑气带来的怨念。
穿行在少有人迹的营地间,极好的听觉自然接收到了营帐内各种不同的响动,玉广厦将其中动静与所属世家一一记下,终于带着几乎要拧出水的外衫停步在了最后一个营帐前。焦躁的抱怨声不加掩饰的传出了厚重的帐篷,玉广厦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眸色一暗,挥挥袖子打算回营。
如此排兵布阵,正是瓮中捉鳖的好计谋,再加上外头待命的数万铁骑,这皇帝的目标,可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醉梦?”来人瞧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出声,脚步微顿,霎时加快了速度,伸手攀上了玉广厦的肩膀,“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我还以为你这是打算从此以后再不踏出帅府一步呢!”
微微颦眉在记忆里搜索着眼前人的面孔,终于在悠远的回忆中寻出些许片段,玉广厦看着面前欣喜若狂毫不作伪的人,不由叹息一声,“柳三少,别来无恙。”
“当初就说过,你我何必如此生疏,叫我玄清便可。说来近十年未见,有时间你我二人再切磋切磋。我可不信那些所谓的荆中传言。你该当是那展翅飞翔的大鹏,即使最近几年不见声迹,怕也依旧是这里独领风流的人物。”
“玄清谬赞。”无奈的应和一声,玉广厦温和一笑,推辞道,“今日出行父亲交代不可随意走动,如今已算是误了父亲交代,醉梦就先行离开了。”
“那行。不要忘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和我来切磋切磋啊!”
已然渐行渐远的玉广厦苦笑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形势,不是柳家失势便是玉家覆灭,哪里还来的下一次呢。
…………
“哦?看来这柳三少,也不知是单纯还是无心啊。柳玉两家向来水火不容,却没想到还能出了这么个人物。”轩辕凌云执起桌前冰镇的清酒,目光从身侧玉伞温柔扫过,听着来人的禀报不由感慨,“倒是这玉广厦,没想到哪怕走到如今这步,他居然还不曾信我。”
“陛下说笑。”岳天行拱手一拜,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以天行在玉家这十年的经历,想要得到这位二少爷的信任,怕还不如让在下去摘那天上的星星来得靠谱。”
盘腿坐在上席,轩辕凌云左手撑住膝盖轻轻敲击,颇为感慨道,“怕是我们这类人吧。”
世人都道他是圣明君主,却是不知他除了敢于用人,还因着这朝堂中、哪怕轻如毫毛的小动作都已尽在掌控,才会如此大胆的放开了钳制。
每个朝堂重臣,不论是他不信任的还是他真心认可的,身边都会被他安排下监视用的线人。这些人或是谋士、或是武夫,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有识之士在每一家势力中都会成为核心人物,一如柳家岳九歌、玉家岳天行。
往日里这些人与常人无异,他们有着自己的见解和思维,为着自己侍奉的主子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甚至彼此之间厮杀搏斗,但是一旦接到从他这里发下的命令,那便会在必要的时刻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可能早在当初岳天行进入玉家成为客卿的时候,就已经被玉广厦察觉并怀疑了吧。只不过说来也是可笑,这个由他亲手埋入的线人、玉广厦一直提防的客卿,最后竟是心甘情愿陪着辉煌了数百年的玉家一起覆灭。
有道是人心善变,尽管岳天行的忠诚从未改变,但是却并不妨碍到他被玉家多年的铁血正直所感动。他一生布置了无数线人,却只遇见了玉家、也只有玉家,才拥有了如此魅力,竟让一代天骄甘愿臣服。
“这次,”轩辕凌云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下座恭敬垂首的岳天行,目光灼灼,“带着你们的人好好打。等到时候,我才好风风光光的让你们回到你们该有的位置,还你们该有的荣光。将军,可是明白。”
“是!臣等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