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苦笑了一下,拿桌上的吃食喂给表弟,“还没呢,这补品我都吃腻味了,可有什么法子?好在上回皇上说的一番话,所以至今没人质疑我仍没有孕事。”
荀兰叹道:“我们荀家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你哥什么人不招惹,偏惹上那个什么江湖女子,而你这儿虽说有皇帝的宠爱,但是迟迟未有孕事,我看,回头让你姑父找几个风水大师回荀家祖坟去看看,可有什么阻碍了?若是这样,等你哥回来就回去移坟,总要选块风水宝地惠及后人才行。”
荀真看到姑姑一副认真的样子,姑姑这想法在她看来有些天真,但是这可是亲人的一片心意,遂也没有阻拦,由得姑姑去搞,只要她高兴即可。
突然,外头的宫娥禀报,说是楚嬷嬷要来给总管事大人把一把脉。
荀真也没有让荀兰回避,而是直接让楚嬷嬷进来,这个徐娘半老的老女人上前恭敬地给荀真把脉,都调理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仍不见成效?一边听脉,眉头却是紧皱的。
荀兰不待荀真发话,即着急地道:“这位嬷嬷,到底如何?”
楚嬷嬷收回手,见过荀兰几次,知道这是荀真的嫡亲姑姑,于是宽容道:“魏夫人,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这药要多吃几次,这样才可能显效,总管事大人也、是一样,不要操之过急,属下也是为了总管事大人好,现在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是吗?”荀真不禁有些狐疑。
“总管事大人,属下都是尽心尽力为大人的身体着想。”楚嬷嬷道。
“可是我补药都吃了有一段时日了,也没见疗效,楚嬷嬷,你一再说没问题,可为什么我至今仍没有消息。”荀真语气颇严厉地道。
“总管事大人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只是有人可能比较迟生育,大人正是这种情况,属下是不会害了大人的,不然皇上也要追究属下的罪责。”楚嬷嬷脸色有些不悦地道。
“真儿,这位嬷嬷所说也不无道理,你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荀兰道。
荀真看了眼楚嬷嬷,她也大大方方地任她看,这才放下心中的怀疑,从当年她开始以房事嬷嬷的身份出现,好像也没做出格的事情,遂伸手覆住楚嬷嬷的手,倒是吓了楚嬷嬷一跳,“我自是相信嬷嬷的,只是嬷嬷一定要对我说出实情。”
楚嬷嬷的内心震惊了一下,很快就又恭敬地道:“总管事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人调养身子的。”
荀真点点头,看楚嬷嬷这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远在千里之外的荀英打了个哈啾,一把攥住那欲逃的雨晰,怒吼了一句,“你还想要干什么?雨晰,你处事能不能为别人着想一下,别任性地只想到你自己。”
雨晰没想到他来得如此迅速,那乔装打扮的斗笠因为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而周围的食客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掌柜早已是吓得躲到柜台的底下,瑟瑟发抖地看着这身材高大的男子雷霆万钧地出现在眼前。
荀英领着铁一、铁五等亲兵前来,而且客栈也被兵士在外团团围住。
“铁一,清场,让外头的兵士收队。”荀英冷声道,一把将挣扎不休的雨晰挟在腋下大踏步往二楼走去。
“你放开我,长风,你这样挟着我,很难受……呕……”雨晰一阵反胃,之前已经吐过了一阵,所以现在惟有干呕着。
荀英因为她的举动而诧异地挑了挑眉,听到她难受地干呕,印象中这女子是极少生病的,惟有月中那几天不方便的日子里才会病恸恸的,迅速调整挟着她的动作,一把推开房门。
迅速关上房门,随后推她靠在门扉上,看着她因为干呕而有些发青的脸色,“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雨晰,你这段时日不在楼内的几个据点,不好好地做你的营生,你到底准备干什么?”
“我,我……”雨晰看到他皱紧浓眉的样子,心里不禁有几分窃喜,他还是在意她的吧?
“你,你什么?雨晰,我已经将我的立场告诉了你,我们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下药?雨晰,我不喜欢你的举动,知道吗?”荀英道,因为那件事,不得不找回雨晰,但是如何安置她,却成为了他的难题,雨晰不可能得到他亲人的认可,而且因为当年的往事,他也不可能会与她开花结果。
雨晰听到他的话,心里直往下沉,试探地道:“如果,如果我怀了你的孩子呢?”
“雨晰,你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你下药的举动就是为了怀孩子?”荀英的眼睛一眯,“孩子不是重点,雨晰,我们的关系在我离开听雨楼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你不应该将它延长至今。”
他指责的话一句句都打在她的心里,因为当年的事她就要背负一辈子的债务吗?而且……她的手悄然地摸向自己的小腹,这里已经如她所愿的有了一个小生命,可他皱眉的话又让她不敢轻易地告诉他,他就要当爹了,看到他松开她,转身就要命人端吃食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别走,长风,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舍得你……长风……”
她羞涩地抓起他的大掌摸向她的小腹,“长风,这儿……”
“将军,饭菜已备好了。”铁一在外禀报。
荀英抽回被她抓着的手掌,并没有留意到她的举动有何不同?“端进来,雨晰,先吃饭吧,吃完后,我们就起程回京。”
“回京干什么?你要娶我对我负责吗?”雨晰突然满怀希望地道。
荀英“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怒容看向她,“雨晰,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吗?你在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多想想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即使你因为那件事怀上了孩子,我也不可能因此娶你的,这是两码事,雨晰,你的路不在我这,而是在江湖上,你明白吗?”
雨晰的脸瞬间苍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就算我怀了孩子,你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是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他逼着自己硬起心肠道,对于雨晰不能心软,为了斩断她对他不应该有的情丝,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臂,逼着她看向他,“如果你因为那件事而怀孕,那么就打掉,听到没有?雨晰,我已说过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不可能再去当听雨楼的护法,我有我的责任。因为你,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事,若你不是那么自私地封了我的记忆的话,我可以早点找到我的妹妹。”
雨晰的耳朵嗡嗡地想,他怎么可以狠心至此?当时的情况她打算解释给他听,他为什么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呢?
还要她打掉这个孩子?
她的心如坠冰窖,软软地瘫坐到椅子内,“我肚子饿了,要吃饭。”茫然地抓起筷子挟了一大筷子的菜塞到嘴里,他怪她,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心里不停地在淌血。
荀英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闭眼叹息了一声,曾经那个风姿飒爽的雨晰去哪了?不过她一直就是个任性自我的孩子,希望这一番话能让她幡然醒悟,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将军,京里来的消息。”铁五上来将京中来信递给他。
雨晰闻言,抬头看到他皱眉走出去,然后听到他吩咐道:“看好这里,不要让她走了。”
她苦笑出声,他千里迢迢地来找她,不是为了要负责,而是要确定她有没有怀孩子吗?然后如他所说的打掉?身体颤了颤,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与他连一点牵连也没有,再说她也舍不得腹中这个血脉。
有些含怨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咬牙起身发出了一个暗号,想到幼时他虽不苟言笑,但对她的举止却是温柔得很,对,只要这孩子生下来,他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的。
在楼下传信的荀英突然感觉到眼皮子跳个不停,心头突突地跳,不禁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抛下一句话,“就按我说的去处理,好了,顺带给真儿传信,就说我即刻就起程回京。”
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二楼,一把推开那道门,里面本来封死的窗户此时大开,春风从那儿吹进屋里,膳桌上剩下的是残羹冷饭,哪里还有雨晰的身影?
“该死,铁五,你是怎么看的?居然让这丫头无声无息地逃走了?”荀英咒骂了一声。
“将军,都是我不好,以为那道窗户已封死,她无路可逃,请将军责罚。”铁五跪下来。
荀英只是挫败地捶了捶窗边的墙壁,这丫头只怕再难逮住了,但是此刻他也不知道逮住她究竟意欲为何?成亲吗?那不可能,但是不成亲,找她又为是何因?
不管了,找到她的人影再说,本来他已将一切都理清了,但是这丫头还横出了这一杠子,让事情越理越乱,转身却是大步流星地出去,“追。”
带着自己人跑离了好一段路的雨晰,这才停下来,下马在溪边洗了一把脸,肚子里有些微疼痛,不舍地看了看那小镇的方向,摸了摸仍平坦的小腹呢喃道:“你也想爹吗?”
她那儿女情长的样子惹怒了一直不赞成她行事的白头师叔,只见他吹胡子瞪眼睛道:“楼主,你真要生下这孩子?长风那小子是硬心肠的人,你这样打动不了他的心……”
“我知道,但这是他的骨血,他为了自己的妹妹可以心软,那面对自己的孩子还能硬得起心肠吗?”雨晰抱着一线希望地道。
“傻孩子,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身处庙堂,而你却处在江湖,你能舍弃这一切跟他?再说,你想要让他再与你混迹于江湖?这不可能,长风有长风的生活,他不同于我们。听雨楼是雨家的百年基业,楼主你怎可让它荒废……”白头师叔试图理智地分析给这个执着不悟的女孩听。
雨晰却道:“师叔,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十年了,你怎么可以要求我放开他?我放不开啊……”说到这里,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意,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般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白头师叔上前轻抚着她的头顶,知道这孩子其实也过得苦,虽说个性执拗了点,但却没坏心,“好了,孩子,别哭了。”
春风拂在身上有些寒凉,雨晰知道因为她的任性让楼里的人都私下里有怨言,但大家仍敬重她这个楼主,再加上师叔的从中调解,所以一切才能安然无恙。
怕荀英追来,她抹去眼中的泪水,再度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这回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
她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长风的时候,那是父亲第一次带她出任务,经过了多年的调教,她并不害怕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这个连父亲都赞扬她。
“我的雨晰做得很棒。”父亲边咳边抚摸她的头表扬。,
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已经病入膏盲了,只是为了她使劲地撑着,母亲死得很早,她已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只知道她是个瘦弱的江南美人,一年到头吃药还多过吃饭,而父亲却是喜欢母亲的,可那个病弱的母亲却是生下她后没能撑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还记得她的手轻抚她的头发,看着她的大眼睛,“我的雨晰以后要怎么办?”
她理解不了母亲临终时的话,现在也理解不了她的担忧从何而来?
当她第一次看到被困在囚车里的荀英时,只看到这个比她大不少的少年充红着双眼,使劲地用头撞着铁做的囚车,身上戴着厚重的粗锁链,而一群身穿衙役的人却拿着铁棍打他,饶是这样,他的抗争也没有停下,并且越见疯狂。
她震惊了,他的头不痛吗?他的身子不痛吗?
当他通红的眸子看向她的方向时,两人对视上,但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意思,就像行尸走肉。
“这小子倒是练武奇才,可惜却由于走火入魔,得了这疯魔症,可惜啊,他的病症不轻,若不压抑住,往后很可能连人也认不出,可惜啊……”白头师叔连叹可惜。
他居然得了这样的病症,难怪他感觉不到痛楚,难怪他可以坚持这么久,她的眼睛离不开他,就在父亲要拉她离去时,她抬头看向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父亲,“爹,我要他。”
天上突然飘向细雨,打湿了她的衣鬓,从回忆里出来的她仰头看着飘雨的天空,她的心也在下雨。
她守了他十年,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狠狠地朝马儿的屁股甩了一鞭,马儿在雨中狂奔。
暮春时节,衣衫越来越轻薄,花褪残红之时,处处一派春之尾声的样子,但仍时不时春雨直下。
宇文泓处理完日常公务回到寝室之时,看到荀真正在看一幅画像,遂上前从后方抱住她的柳腰,瞄了一眼那幅画像,“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来也不知道,该罚。”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咬,然后耳语道:“刚收到消息,你哥今儿个就会回到京里。”
荀真的身子酥软了,手中的画像险些要坠地,嗔道:“别闹我。”随后听到他的耳语,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我哥回来了?算一算他出京都好些日子了,是时候要回来了。”
叹息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画像,“这是姑姑前些时候送来的画像,这鸿胪寺卿的女儿我也去打听过了,似乎不错,只是听说幼时定过亲,未及婚嫁新郎就走了,结果被夫家传为克夫命。不过姑姑说找人算过,说没啥大碍。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哥又不是那么好摆布的,背着他干这事我这心都直跳呢。可姑姑那儿又不好交差?我怕我这里外不是人,回头非落得其中一个埋怨不可。”
宇文泓坐到圆椅内,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伸手将画像抓下扔到一旁,笑睇着她,“有可为难的,若实在不行就两边都推了,真儿,你哥怕是要与那江湖女子纠缠不清呢?”
“怎么说?”荀真顿时就着急了,随即想到他见过那江湖女子的次数与她差不多,要能发现一些珠丝马迹也只有可能是她上回被绑的时候,“有事你可别瞒我,如果我哥真的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好与坏,我都必须知道。”这回双手紧紧地攥紧他的衣服。
荀英因与人相约在茶楼见面,于是刚回到京城未及回府就先在此见面,二楼的雅座上仍能看到外头的雨水突然而至,接过对方的资料看了看,“就这些?”
“嗯,没办法收集到更详细的,不过这些应该也有些用……”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了争执声,他皱紧眉头看去。
只听到有一把尖锐的女子声音道:“宋芝儿,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你以为你就能嫁到第一将军府的荀家去当将军夫人?你当你自己是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不过是一个扫帚星,人家荀将军英明神武,怎么有可能会看上你这种专门克夫的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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