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起来,不能任由这群人将一只死猫塞给她,在这危难之际,好的脑海居然只想到宇文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里只有他?现在顾不上剖开自己的心,这里虽然有些偏僻,好像没见到东宫的太监在此走动,但她仍是高喊了一句,“有谁看到事实真相的,希望能出来为荀真做证,荀真感激不尽……”
“将她的嘴用布封起来。”柳心眉怒喝一声,这个荀真居然来这招,想让人给她做证,做梦,她要赶在宇文泓回来之前将荀真弄死,虽然姑姑没有凤印,但是处死一个宫人的权利还是有的,哪怕是受到帝王的责罚,也要荀真死。
她的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绝决的目光,一定要踢开这个挡路石。
荀真身上的发型及衣物都换成了一般宫娥的装束,而且头也被人押低着,嘴被封。
柳心眉坐在轿辇上傲慢地看着东宫的守门太监,“本宫这里有一个宫娥不服管教,居然胆敢将杨妹妹推落水,本宫现在就领着她到凤仪宫交由皇后娘娘处置,你们难道以为本宫在说谎?还不快点让开。”
东宫的守门太监看到气势如虹的柳心眉,那拦着要检查的手就是一顿,不管她在东宫有地位没地位,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自己也不好开罪她,目光瞄了瞄那名被按低头的宫女,没瞧清长什么样子?看来也只是个一般宫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少管为妙。
这样一想,他微微侧开身子让柳心眉的轿辇通过,接着是杨侧妃的,然后才是一群宫娥,低头看着地面的他在一群人走过后,突然看到一只明晃晃的绞丝金镯子,真是走运,一大早就能捡到钱财,赶紧捡起来,用牙齿咬了咬,居然是纯金的。
荀真的眼角余光拼命看着身后,看到这个太监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金镯子,嘴角含笑,现在就看能不能用这个让太子殿下起疑心了?
她略勾的嘴角一想到宇文泓就吊了下来,现在由不得她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对于他,内心总有几分不确定,就是因为对自己动摇的内心的忿怒,她才会甩他巴掌,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他竟宠着她,没有一次处罚过她,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值得她爱?
她反问着自己,努力寻找着他值得她爱的地方,她的大脑竟越来越分明,仿佛有一层薄膜就要被她捅破一般,她努力地想要冲过去,让自己的记忆顺畅起来,可就在最后冲击的时候,她的膝盖被人用力一踢,猛然跪下,打断了她试图串连那失落的记忆,那微妙的感觉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她叹息一声,抬头不屈地看着那坐在丹墀上凤椅内的女人,柳皇后不复以往那般丰腴,冷冷一笑,“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不过依我之见,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我是冤枉的,奴婢听闻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是不是准备套用在奴婢的身上?”
柳皇后还没做声,荀真就先声夺人地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上回封后大典的事情她还没跟她算账,她倒好,现在指责她是非不分,哼,她这回轻饶她不得。“荀真,如果本宫是你,那就将嘴巴闭上,本宫也会从轻发落。”
“姑姑,这个宫女意图谋害杨侧妃,这是罪证确凿之事,还请姑姑赶紧下令将她处置。”坐在下首位圆椅内的柳心眉道,给了姑姑一个免得夜长梦多的眼神,暗地里做了个杀的手势。
荀真倒吸一口凉气,看这三个女人的架势是不打算让她活命了,戒备的眼神看到柳皇后走下凤椅,用那涂着丹蔻的手指捏紧抬高她的下巴,“你狐媚太子,让心眉失宠,本宫饶你不得,你搅黄了本宫的封后大典,本宫也饶你不得,荀真,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居然落在我们柳家女人的手里。”
荀真的目光冷然清明的看着眼前这张怨妇脸,没错,就是怨妇,当了皇后又如何?反正是连申诉的机会也没有,她又何必做一个小伏祗的样子,不屈地嘲笑道:“柳皇后果然只有皇后之名,没有皇后的肚量,难怪坐上了后位也不得皇上的宠爱,这都是老天对你的惩罚,皇后娘娘,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逍遥快活……呵呵……”
她的笑声让柳皇后的脸色一凝,顿觉恼羞成怒,这个女人的笑声很刺耳,心眉暗示得对,这女人留不得,赶紧弄死为妥。即使事后有手尾要处理,她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她死。
想妥了之后,她站起来冷声吩咐道:“来人,赶紧给这以下犯上的宫女行刑。”
荀真的四肢被人按住压在地上,就连那只仍没有好彻底的手也不例外,顿时生疼生疼的,看到这架式,她总算知道柳皇后要干什么?
正要说话,凤仪宫的太监就将一面湿了的巾帕覆在她的脸上,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第二张又盖了上来,接着是第三张……将她的脸死死地贴住,这种用于处死宫女的刑罚比上吊自尽更难忍受。
荀真的头脑一阵空白,这种窒息般的感觉让她口鼻酸疼,四肢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她想要挣扎,想要……去见宇文泓……
她舍不得……他……
直到生命垂危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原本以为她没有将家仇牵涉到他的身上,其实不然,在她的心灵深处有着那么一个角落在指责着她,指责着她只顾着自己的爱情,而不顾枉死的亲人。
姑姑因为体谅她所以绝口不提家中的冤案,但姑姑的内心却是痛苦的,但仍为了她的幸福,努力接纳宇文泓成为她最亲密的人,这份心意,让她既感动又内疚。
想通了某些事,那道记忆的壁垒轰然倒塌,如晴天霹雳一般发出巨响,往事如流水一般渐渐地涌进脑海……
那天在东宫的红色海洋中,她向他敞开了心扉,接纳着他走近她的世界……
七皇子生母冯贵妃落败时,她安慰失落的七皇子,继而两人冷战……
尚工大人死后,两人的和解……
一幕幕,一桩桩,她与他竟是这样一路走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母亲那温柔的面容,她像抱着幼时的她一般抱着她,朝她温柔地笑着,“傻孩子,娘只要你幸福就好,因为你是娘最重要的宝贝。”
而爹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头顶,声音是那般的亲切醇厚,“你是我荀家的女儿,就要坚强不屈,太子虽是宇文家的血脉,但他是无罪也是无辜的,爹在天上看到他对待你的样子,已是放心将你交给他,你还偏要去钻牛角尖……”
她看着温柔的娘与状似严厉但眼里有暖意的爹,他们都理解她吗?
而那白云上坐着的爷爷却是朝她吹胡子瞪眼睛,“我荀家怎么会有你这样傻的丫头?想要他就努力地抓住,让其他的人只能看不能动,让宇文家那小子替他那糊涂爹赎罪多好,爷爷我可是乐见其成……”
她内心的那一处阴暗的角落被阳光照射进去,这一刻,她已经没有了思想的负担,如果他日见到哥哥,她要说,选择宇文泓,她无悔!
她发涩的眼里有着泪水悄然滑落,最后与湿了的巾帕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而她的呼吸像是就要停止了一般地难受,死亡就要来了吗?不要,她不想死,她还要爱着他,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生……一个孩子……
她不要死!
看到她安静下来,胸膛的起伏已经渐渐平息,看来她已经是频死的边缘,那按着她手脚的太监都有几分漫不经心,一般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活命,都已经覆上了第三十张湿巾帕了,就不信她还能喘气?
但他们小瞧了人的求生欲望,尤其是荀真这种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过的人,荀真努力让自己的感官敏锐起来,将力量灌注在双脚上,两腿突然飞起,吓得两旁的太监手一软,身子往旁边一歪。
她借用这个机会两腿往旁边一踢,抓住这个时机,在新的一张面巾要盖下来之际,右手一挣,脱了开来,挥着拳头凭感觉打向那个行刑的太监,听到那哀嚎声,她的手迅速地将那一层层的巾帕掀开,然后拼命地呼着清鲜的空气。
不过现在不是喘气的时候,因为她的反抗,正殿之上的主子奴才都愣住了,她抓住这个机会,赶紧翻身站起来,虽然左手很痛,她的步子晃了晃,竟是极快速地抽出藏起来的匕首,指着那一群欲冲上来的太监,厉声道:“别……过……来……”
她那如狼一般的眼神震住了那一群人,柳皇后怒道:“你要干什么?反了天了,这里是我凤仪宫……”
她叫嚣的话音未落,从外殿迅速有人赶来,“住手。”
荀真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映入清冷的眸子里的却是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想到围场上的那一幕,她的俏脸一沉,七皇子,他陌生的让她都不认识。
宇文淳看到她眼里的内容,愣了愣,这眼神不若上次那般无动于衷,而是有着深深的沉痛,有着深深地指责,这让他险些站不住脚,他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很狼狈,她终于记起一切了吗?
他脸上的血色顿失,苍白起来,人啊为什么就是那样的不知足,她不记得他时,他觉得痛苦难受,她记起他时,他仍是觉得痛苦难受,这段时日他在苦苦的挣扎着,是给她解药让她记起一切,还是就这样寻求再一次的机会?
明阳真人说过,能唆摆人内心的药都是缘自人内心的心魔,荀真有心魔,所以才会出现记忆凌乱的症状,那个药对于当时她而言是救命药,但偏偏又是一个引子,将心魔无限地放大,从而令人在下意识间选择逃避。
现在,她回来了,而他却得接受她目光的审判。
柳皇后可不顾这两人互看着对方那奇异的眼神,而是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今天她是无论如何要处死荀真,一刻也不能留。
柳心眉看了眼七皇子那如天人般俊美的容颜,这样的人却也同样迷恋荀真,真真可笑,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居然还有人抢?
杨侧妃暗暗地卷着巾帕,眼里初始有些迷惑,现在总算看明白了,嘴角微微一勾,真是太好了,原来七皇子也迷恋这个女人,只要她把这奸情放大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还怕太子殿下不离开这个宫女吗?
此时的大殿之上,各人有各人的盘算。
而那要扑向荀真的太监,却被突然出现的孙大通一个飞腿踢倒在地。
宇文泓气急如焚地迈进大殿,这个柳皇后越来越不像样,居然要触犯他的底线,想到在东宫门口看到那守门太监在把玩着这绞丝金镯子,一眼就认出这是小女人的物品,一把夺过来,狠声厉问,方才知道她被带到凤仪宫来处置,那口出不来的气一直憋在心胸。
“皇后娘娘,你将我的人带到凤仪宫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大声地喝问,两眼立刻看向荀真,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安好?
荀真一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颤,她想他,这个时候顾不上那群看着她的人,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掉到地上,她,快速地朝他奔去。
宇文泓微微一愣,迅速接住她的身子,看着她表情丰富的脸,这面容代表了什么?他拥着她的手都是颤抖的,嘴唇动了动,满含期待地道:“真儿……你都记起来了?”
------题外话------
感谢送票票给某梦的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