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扬眸看她,轻声而应。
好似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那一年的上元佳节,锦衣年少遇上人贩子绑了两个小姑娘上花舫,她站在船头顺流而下猛追,划船不用桨,全靠内力推舟而起,堪堪与他擦肩而过。
她隔着两条船大刺刺的唤他:“顾诀顾诀,输了给我暖床啊。”
她天生的体寒,即便后来内力修为提升的极快,也没法子让冬日的被窝暖起来。
一群师兄弟们挤眉弄眼的调笑着,在后边追,“云师姐,咱们这么多人给你暖床,你吃的消么?”
两岸香风徐徐,陈云诺飞身而过,将两个小姑娘从画舫捞了过来,转过来一手的银针散出,有几个来不及避开的“扑腾扑腾”的跳了水。
顾小公子剑气从横,劈的那画舫摇摇欲沉,里头好些个连裤子都来不及穿的就掉进了水中,哭爹喊娘的一个赛过一个高昂。
萧易水折了树枝信手一扫挡了不少,无奈的一个个把人往上捞。
满河莲灯飘摇而去,那画舫上的人贩子潜到了水底,顶着她的小船四处摇晃,眼看人就要撞上了桥墩。
陈云诺把两个小丫头往船舱里一送,在船头踢一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自己只能飞快往一旁掠去,正把顾小公子扑了个正着,船头上两人齐齐失衡,一起落了水。
她还好,一头就扎了下去,不曾想什么都比别人略胜一筹的顾公子竟不会水。
吓得她拖着顾诀急急游到岸边,把脉的时候手都抖。
半个身子都还侵在水里,陈云诺就俯身给他渡了气,身侧满是莲灯围绕,沿岸满怀心愿的人们都望了过来。
少年少女容貌惊人,即便是一身狼藉都狼藉的如诗如画。
没想到他一睁眼就给她来了一掌,陈云诺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吐血,还是萧易水在身后接的她:“她也不是头一次亲你了,反应这么大,倒像是个大姑娘一般。”
身后一群落汤鸡似得少年跟着呵呵的笑,个个都是有内力傍身的人,并不怕冷,在这有热闹看的时候,兴致便越发的高了。
陈云诺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凤眸幽幽的望着他:“要不,换我给你暖床?”
那时候顾公子脾气大,一生气就不理人。
她也郁闷啊,带着两个小姑娘转身就上了艘画舫,同半月楼少主勾肩搭背的叹完气,马上就一道研究怎么去长生谷。
这换完衣衫,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看见旁边的小船唆的穿了过去,萧易水同她挥着手,同那面如冰霜的少年说话:“想让她早点把积水吐出来就明说,你说你……”
声音飘散在风中,身侧的万千言用扇子抵着她,退开三步远仍旧面带惊色:“我家楼顶可还没修好呢,姑奶奶你可长点心,离我远点吧。”
她啧啧摇头,看半月楼的少主如惊弓之鸟,一转头便将两个丫头塞了过去,足尖一点,飞掠出去追那一行人。
顾小公子愣是全程冷脸,没同她说个半个字。
如今想来,那些记忆仍旧十分清晰。
陈云诺咬唇,伸手摸了摸他露在面具外的下颚,缓缓靠近了,正是旖旎缱倦的时候。
顾诀身子微僵,往后侧了侧。
她渐渐逼近,声音徐徐扑在他耳侧,妩媚动人:“我饿了。”
眼前人抿了抿唇,半倚在船舱上看她,墨色无奈而幽深。
陈云诺放声大笑,肆意而张扬,素白的手捂着腹部,声音甜腻腻的“我被花明拉出来,连晚膳都没有吃呢。”
不过是句调笑的话,说着说着她还真觉得饿了,凤眸清亮的看着他,随即招了船家来上些吃食,自然少不了酒。
顾诀却递过一个油纸包来,她一打来便看见了里头香喷喷的红豆酥。
陈云诺笑了笑,拿了一个放到唇边,浅浅的咬了下去。
“红豆酥、红豆糕、红豆粥……”顾小公子难得说这样一连串的话,满是不解看她:“你就真的这么喜欢?”
小姑娘左右开弓,笑的心满意足:“我不是喜欢红豆,我是喜欢你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吃了顾诀很多年的红豆,到底是她把那些个相思都一股脑儿的吃到了肚子里,才会这般不得月老庇佑。
水面上幽幽起了琴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在借机表明心意,陈云诺拉着她站到船头上,看河面有桥架起两岸,传过去便是小重楼。
“顾诀,我们上岸吧。”
前面却有许多小船画舫在这搁浅着,后来的今夜却是无论如何的走不得的。
顾诀忽的拥着她,直接从河面上掠了过去,刹那间便到了小重楼前,两人刚一站定,就听见楼中传来一阵喧嚣。
里面像是起了什么争执,还掺杂着女人的哭声,像是她那个便宜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