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明话音未落几息,山主的脸就白了,她转头看已经重伤倒地的管事娘子。
“已经发了,暗号,”那娘子靠着墙,紧捂着腹部,血从五指不断流出来,染湿了一片地。她艰难地挤出声音,其间还喘了几口气:“没有回应。戊己庚辛,去查消息,不在……”
“不在山寨里。因为那张字条,观峰山的好手都被我遣去寻人了。”
山主眼神黯了一层,几近自嘲地弯下唇角,她盯向蒙面女:“你是我弟弟派来的?我倒不知他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你弟弟是没什么本事,但他手里有我主子想要的一个消息,只有主子帮他拿下观峰山,他才愿意把消息告诉我主子。”
蒙面女本想三两下把人杀了就走,但徐清明还拄在眼前,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虽然他看起来就像在花园里赏花,但光凭他一根手指逼得她弯刀不得动弹,她就不敢有一点轻视。
她斟酌片刻才开口:“前辈,我的确不是李峰的人,我的主子,是有间杀手铺的掌柜。”
说完,她便吁了口气,心道我把这个名号一报,你总不会还不知难而退吧?
徐清明还真没有。
“看把你为难的,我都说了是来看热闹的,”徐清明笑得更加和善,“不如你把那不得了的消息给我透露一两句,说不定我得了趣儿,就走了呢。”
蒙面女一噎,一时没有作声。
半晌,她叹口气:“看来前辈是决心要与我们为敌了。”她慢慢转了转手腕,手里弯刀柄上的宝石在地面晃出光华。
那光华清凉透彻,引得早就溜到院子里看热闹的崔钰眼角一挑,她总觉得这光影看起来很眼熟,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崔钰干脆就在台阶上坐下,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刚好那弯刀转到一个角度,突然停住,月光洒到那宝石上,又被弹到地面,除了大把带着闪耀星点的明亮的光,还有宝石正中那模糊的图案。
崔钰猛地一拍大腿,跳起来。
她就说那宝石眼熟!
那是住在他们对面的西域女子腰上别的!
西域女子想往徐清明身边蹭的时候,崔钰正趴在徐清明身上,没少趁机朝着那弯刀踹两脚,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崔钰一想到就要去给徐清明报信。
管他有用没用,早知道了总不会吃亏,这可是她在徐清明上一世那会儿学到的教训。
到底徐清明现在是凡人呢,有些事,也要靠着她才行。仔细想一想,好开心耶~
但还没等她碰到徐清明,就有一道凛冽的风擦过她的脸,直直朝徐清明背后奔去。正是和西域女子一起的寅虎面首。
几乎在同时,蒙面女也灵巧的挥舞起弯刀,冲徐清明命门袭来。
崔钰心中大急,一时也忘了法术,跟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就跑向徐清明背后,刚好在匕首刺到他的前一刻,用自己的手臂,把匕首生生撞开。
碰到匕首的瞬间,崔钰就觉察出不对,那犹如爆竹扑面炸来的剧痛,直接废掉了整条手臂。
她撂着受伤的左手臂不动,牙齿和右手配合着撕开袖子,见到逐渐变黑的伤口,忍不住暗骂一声倒霉。
匕首抹了毒不说,还是最刁钻的神仙醉。
顾名思义,就是那九重天上的神仙,中了这个毒,都要如醉酒般,或倒地,或呕吐,或手脚不灵,或神志不清,更何况她一鬼身的小差吏。
不过几息,整条胳膊犹如被烈火焚烧,从外到里都灼热得厉害,那股疼像蛇一样钻进心里,逼得崔钰吐出一口乌血。
徐清明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动作顿住,朝后看了看。但那二人又猛地攻过来,他只能稳下心神,回身对付他们。
崔钰怕他知道了分心,摇晃着走回台阶。等碰到门柱的瞬间,她强撑的那口气马上散了,挺得笔直的腰,仿佛被重锤砸中一般,剧烈地弯下去,踉跄两步,单膝着地,眼前一时模糊,一时清楚,完全是高烧中的模样。
她的神志也不是很清醒了,犯困得厉害,拼命转身靠门柱坐着,头歪倚在门柱上,一点一点的倒着,眼皮也千斤重地向下沉,就算她咬破舌尖,嘴里一股血腥味,也提不起神来。
她知道这是毒发厉害了,心里倒也不害怕,边想着总算能睡着好觉,边把自己下的隐身术解开。
几乎是口诀刚念完,她就浑身滚烫的迷糊了过去。
徐清明一直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在打斗中闻见了崔钰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那味道一直绕在他身边,就跟那小姑娘一样缠人。
他忍不住到处看。
就在他快要承认是他的错觉时,他看见台阶上突然浮现出的他惦记的身影。
她就跟一股烟儿似的,先淡淡的,出了轮廓,被风轻轻一碰,还会晃三晃,后来慢慢浓了,人才变得实实在在,连破掉的袖子,和流着血的伤口,都变得实实在在。
徐清明看清后,大恼。
真真是大恼。
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情绪,就是大恼。
他断了“留下个清醒的人好问话”的念头,从背后抽出随身长鞭,手腕一抖,那鞭子就如活了般硬挺起来,带着金光,呼啸朝两人扑去。
蒙面女一时没躲开,被鞭子正抽重脸和脖子,哀嚎一声,面纱掉落,唇齿肿裂,满面血污,脖子则朝后扭出诡异的姿势,很快呼吸困难。她捂着脖子,眼睛瞪圆,面目狰狞地倒下。
见爱人被杀,寅虎面首也顾不得进退章法,眼里猩红地握着匕首,冲上前,要与徐清明拼命。
徐清明看一眼沉睡了的崔钰,再对上寅虎面首,眼底漆黑一片。
他连鞭子都没用,脚底一划头一侧,躲过面首的匕首,眨眼间移动到他的背后,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用力,面首的脚就离了地,先是激烈地挣扎几下,慢慢地,动地越来越轻,最后脚尖朝下,不再动弹。
徐清明手指一直在他脖子上探着,感觉到没有气息,就随手把人一扔,边掏出手帕擦手,边走到崔钰跟前。
崔钰烧得额头滚烫,呼出的气儿都灼人。嘴里胡乱说着话,但动静跟小猫似的,又轻又糯,徐清明凑近了,也听不清楚。
他面无表情地把崔钰圈到怀里,拿外裳包住她,仔细看看她手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