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太医们,出去最为的高望着的那十几位外,亦是前来相帮。
至于那十几位……
已经负责去诊治皇上了。
邹元钧和邹元钦他们带路的时候,听了元槿的嘱咐,朝着没有树的地方而去。
可是,皇上并未完全依着前面人的行进路线而走。
蔺君泓带着蔺松华去方便的时候,皇上就让人改了道,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过去。
他本来还打算下车带着诸位爱妃一起乘乘凉、歇歇脚。哪知道下去了几个美人儿后,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往下跑,地震就来了。
蔺君淙被困在车里。
大树倒下,将车子砸了一个大坑。凹陷下去的地方,正巧是他双腿的所在。
于是蔺君淙的两只腿,齐齐断了。
十几位太医束手无策。
只因他们诊治过后,发现双腿被压的时间过长,下面双脚的部分已经开始发紫,显然是不能好了。
若想保住性命,怕是只有砍去双脚才行。不然的话,怕是两条腿都会坏死。
可谁敢?
没有人能说出那句话来!
皇帝疼得哀哀直叫,又不住地呵斥叫骂,说都是群没用的废物。
太医们无奈,急得额头上的汗珠子接连不断地顺着额头滑下去。
其中有人甚至拿出了早已失传的传说中的麻沸散来给蔺君淙饮下,为的就是减轻他的疼痛,好让他骂的声音小一点,没那么刺耳。
最终,大家请了蔺君淙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来劝他。
禁卫军统领和蔺君淙密谈许久后,再出来,却是反了口。
他不再答应截去蔺君淙的双脚。
而是拿出长刀,逼迫太医们想法子留住皇帝的双脚。
不然的话,在场的所有太医都要把命没进去。
最后是个在太医院任职十几年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答应一试。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两个时辰后他再出来,皇帝双脚的紫胀已经轻了许多。而且,能够谈笑风生,不再如之前那般痛苦了。
所有人啧啧称奇,问他缘由。
中年太医只说是祖传的法子,并不外传。
旁人几次三番问不出来,就也歇了这个念头。
端王爷果然说到做到。
他之前在文书上写了,保证大家离京后的基本生活,就真的想尽办法,让人从附近购买了许多吃食和用具过来。
太平镇是个很小的镇子,统共才几百人口。
大家的车马到了这里后,精疲力尽。
在镇子里正的帮助下,大半个镇子的房子空了出来,供大家居住。
他将自己家那个三进的院子让出来给皇上居住。
可是,那个三进的小院子,怎能装得下皇宫里那么多人?
更何况,一个镇子的里正而已,家中也不算宽裕。
虽然干净整洁,但那些屋子、家具和器物,都着实太过普通了些。
蔺君淙瞧不上拿出地方。
他当即摔东西发了很大的脾气。
好在九门提督许大人家有个别院离这里不算太远,只几十里地,是个五进的宅子。
问过皇上的意思后,许大人就安排了人手,将皇帝和宫中一应人等送去了那里。
看着皇上和宫妃们远去的车马,镇子上的所有人,包括从京城逃离而来的人,都神色十分复杂。
直直地望了一会儿,大家就继续忙碌起来。
毕竟离去的那些人离他们的生活太远。
而且,也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蔺君泓估算了下,即便是空出这些屋子,也不够住的。
故而他又亲自去了趟榆安县,见了榆安县的县丞,和他商议了很久。
最终,县丞又将县内空置的房屋尽数交了出来,方便大家入主。
蔺君泓便将京中人分成了两批。
一批是家中有伤员的。
因为伤员需要休息,不易挪动。所以,这些人家留在太平镇入住。
另一批是家中没有伤员的。
这些人家则再累一累,继续赶路,往榆安县去住。
对于端王爷的这个安排,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凡是家中无伤员的,即便是再疲累,依然上了车子上了马,跟着往榆安县去。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家能够安然无恙,依然是极大的恩赐了。
他们心中感激上苍,也感激端王爷和端王妃的所有努力。
别的他们帮不上忙。
但是,不添乱、将最近的这些房屋让给更需要的人来住,这些小事,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家中有伤员的,心里也着实愧疚得很。
这一趟出来,最累压力最大的,就是端王爷和端王妃了。
端王爷和他的亲信们一刻不停地奔走在外。
为了食物用具、为了大家的住处、为了所有人的安定,端王事必躬亲,一件件安排妥帖,将事情做到了最好。
至于端王妃,则是忙里忙外,安排人去处理衣食之事,安排人负责照顾伤员,一刻也不得闲。
听闻端王和端王妃也要住到榆安县去,往后的日子里在榆安县与太平镇两边来回地跑,留在镇子上的许多人家的心里过意不去了。
有些伤员伤势较轻,家人也表明心意,愿意去往远一点的榆安县去住,将近处留给更需要的人。
他们不敢明说是想留给王爷王妃。
他们知道,那样的话,王爷肯定不会同意。
于是转弯抹角地想了许多个理由和借口。
不过,他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借口才刚开了个头儿,还没来得及扩大和发挥,这个提议就是被蔺君泓直接否决了。
“如今伤势轻,万一路上厉害了呢?让你们住,你们就住着。哪儿来的那么多事。养好了身子、赶紧治好了伤才是正经。”
他虽口气不善,但大家都知道王爷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说的凶,其实还不是在担心百姓的安康?
大家心下感激的同时,见到端王后,愈发感激和崇敬起来。
就在这百姓们忙着照顾伤者、收拾暂住之处,为了生活而奔忙的时候,皇上蔺君淙竟是忽地提起了一件大事。
他说,要迁都。
京城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不能再回去了。
与其耗费大量时日来重建京都,倒不如即刻迁都,往那繁华之处行去。
百官见劝他不得,只能认真思量整个问题。
商议过后,官员大都建议迁都冀州。
太平镇属于榆安县。榆安县隶属冀州。
冀州离京颇近。
若将事务转往冀州处理,十分便利。顺带着也方便安排京城重修一事。
更何况,冀州人口少,也方便安置这些流离失所的京中百姓。
皇帝却不同意。
他要迁都豫州,让京中百姓往冀州去。
只因豫州更为繁华,他在那里能够过得更为舒适。
这让在皇城根下待惯了的京中百姓十分不满。
大伙儿觉得,皇帝要丢下受苦受难的他们,另寻别处享福去了。
百官之中也有颇多不满的声音。
如今京城破败,百废待兴。
正是急需财力物力人力的时候,却耗费那许多在迁都上面……
终归是让人心寒。
可是,皇上好似心意已决。
大家即便不同意,又能如何?
有人提议,或许可以让端王爷帮忙劝一劝?
毕竟端王爷心中有百姓有社稷,定然肯出这个头的。
没等别人开口,贺太师头一个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端着茶盏撇着茶末子冷哼。
皇上会听王爷的?
如果王爷能那么容易劝得动皇上,就不需要为了全城的百姓押上自己一条命了!
贺太师是教习皇上的先生。
陛下的性子,怕是没有人比贺太师更为了解的了。
听他这番话后,大家这才想起来,为了让皇上答应全城撤离,尊贵的端王爷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保证和决定。
所有人在敬佩端王的同时,也熄了让他去劝的念头。
——皇上对这个亲弟弟,还是计较得十分清楚的。甚至于赌上弟弟的性命也无妨。
可是,端王爷已经因为百姓顶过一次重压了。
大家万万不能再因了这些事情而让王爷再次身处危险之中。
这些事情,蔺君泓其实是不知道的。
因为这几日里,他时时刻刻都在为着民众的事情而忙碌着,根本都没来得及去见皇上一面。
也没能好好和元槿说上一句话。
自打地震开始的那一刻起,夫妻二人就各自忙碌开来。
即便是元槿回去寻蔺君泓那次,两人也不过是相拥了一小会儿功夫,就不得不分开。
而后到了太平镇,两人一个忙着外面的事情,一个忙着琐碎的事情,虽说已经定下了同在榆安县居住的房子,可哪有一个晚上能够凑到一起的?
不是太平镇那边的事情多,元槿脱不开身。
就是外头运过来的物资半途中遇到了意外,蔺君泓不得不亲自去过问处理。
一来二去的,两人的时间总是不同步。这几日下来,夫妻俩竟是没有一日是共同度过的。
这天好不容易太平镇和榆安县两边都安稳些了,蔺君泓说什么都不肯让元槿再继续忙碌下去,直接拖着她一同坐上了烈日,不管不顾地就带她离开了太平镇。
当时葛雨薇和许林雅还有贺重珊也在。
蔺君泓一把就将元槿抱上了马。
元槿挣扎着要跑下来,就朝友人们呼救。
看到端王爷那么霸道地将人带走,女孩儿们非但不出手相帮,反倒是齐齐地和元槿挥手道别。
“王妃再见。”
“坐稳点儿,别掉下来了。”
“王妃,不送。”
元槿看着贺重珊,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繁盛,朝他比划了个手势。
繁盛会意,转身朝里去了。
元槿知道,他是去替她看望贺重凌。
贺重凌伤得不算太重。但是,也不算轻。
得亏了他会功夫,而且底子好,这些天来恢复得很快。
可是,贺重凌不准四卫和元槿告诉别人,是他救了元槿。
就连蔺君泓,也不准告诉。
几人初时是不肯的。
特别是元槿。
她觉得,再怎么着,都得让蔺君泓好好感谢感谢贺重凌。
毕竟当时如果贺重凌不去救,元槿东西砸在她身上,她怕是就要残了。
贺重凌却摇了摇头,说道:“当时繁盛已经到了你身边。我不过是快了半尺而已。”
元槿跌下马的时候,繁盛已经朝元槿奔了过去。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到元槿的时候,她被贺重凌给抱住了。
而后,贺重凌护住了她。
对此,贺重凌是如此解释的。
“繁盛毕竟是端王亲信。若是端王爷知道他抱着救了你,怕是王爷和他心里头会有芥蒂。倒不如我来救你,往后万一被他知晓了,也没甚大碍。”
元槿不解。
既是没甚大碍,为何不能现在就告诉蔺君泓?
不等贺重凌和繁盛开口,繁武已经小小声地在旁边开了口。
“王妃,您是不知道王爷多小气。”
元槿见四卫都默认了这事儿最好瞒着蔺君泓,她就也只好答应下来。
只不过,她终究是没法完全放心还未痊愈的贺重凌,所以拜托了繁盛好好照顾他。
蔺君泓看元槿都被抱到马上了还在那边左顾右盼,顿时气笑了,食指微勾在她额上轻敲了下,哼道:“看什么呢?竟是连我也顾不上了。”
他这话说得可是酸意十足。
元槿哭笑不得,心说自己不过是耽搁了这么一下下而已。哪里来的“顾不上”?
这家伙,还真是……
元槿又好气又好笑。
她故意一扬眉,哼笑道:“我能看什么?当然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了。”
谁知这招对端王爷根本不好使。
蔺君泓抬指轻勾着她的下巴,轻吻了下,低笑道:“我竟不知还有人比我更‘风流倜傥’。”
语毕,他还装模作样地四顾看了看,语带惊讶地道:“你说说是哪一个?我去瞧一瞧,也好长长见识。毕竟那么些年来,还没遇到过一个。”
元槿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明摆着换着花样儿地夸自己!
蔺君泓看她似嗔似怒的模样,笑着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而后,他将横坐在马上的她紧紧揽在怀里。
长鞭一挥,马儿驰骋而去。
蔺君泓和烈日,向来是不要命的骑法。
速度极快,而且,转弯极快。
元槿惊得双目紧闭,紧紧缩在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腰身,动也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
马蹄骤然一扬,忽地停了下来。
元槿这才抬眼去看。
只见金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将眼前溪水的粼粼波光染上了一层橙红,温暖而又漂亮。
这种柔和的美丽,带着说不出的静谧的温情,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元槿怔怔地看了会儿,低叹道:“真漂亮。”
“是。是很漂亮。”
蔺君泓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喃喃说道:“若不是你,我就看不上了。”
元槿心里突地一跳。
那日差点失去蔺君泓的紧张和不安还有恐惧,齐齐涌了上来。
她有满腹的话想说、想讲。
可是这样的紧张情绪里,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最后,她忽地极其一事,满心的忧虑转为了怨愤。
“谁让你非要和他们坐在一起的?”
元槿越想越后怕。
若她没能找到他呢?
若她没能碰巧将他救回呢?
那他岂不是就要……
一想到这儿,元槿一个激灵,赶忙摇了摇头,将那个不好的设想给赶了出去。
“我明白。”
蔺君泓了然地低声说着,微微侧首,轻吻上她的唇角。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元槿心里还担忧难受着呢。听闻后,根本不搭理他。
可是她刚要扭过头去,就被他强势地擒住了下巴。
而后,不得不承受了他这个愈发热情的吻。
待到两人分开时,气息都有些不匀。
蔺君泓紧紧地抱着她,拨弄着她的指尖,轻笑道:“其实,这一趟和他们同坐,并非全无收获。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