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这样做吗?”附近山脊上,一位衣着体面的年轻人似有不忍。
他踩着精心鞣制的小牛皮靴,手执单筒望远镜,衬衫与披风均织法细密,连铜扣都被打磨得蹭亮。
“这是必要之恶,少爷……”花白头发的守林人摇摇头,用岁月砥砺的智慧开解,“我们需要天鹅湖的支持,无论是白天鹅奥杰塔,还是黑天鹅奥吉莉娅,没有她们的力量与智慧,家族就不可能在百余年前拓居此地,驱逐令人畏惧的绿龙,将荒土开辟成一片片沃野。”
“但是!”年轻人皱眉辩驳,“我们也付出了足够多的报酬,承认各项特权,保留湖泽栖息地,并颁布禁止领民伤害天鹅的法令,以上这些都不够吗?为何还要容忍她们肆意残害领民?”
“他们不算领民……”守林人的话很直白。
“好吧,就算不是领民,但作为人类,我们不应有一份怜悯同情之心吗?”
确实,太年轻了——守林人在心底默默评价。
“少爷,这里是蛮荒边境,不是王国腹地……”风吹拂花白色头发,传递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每年都有无数勇士奔赴荒野,成功者屈指可数,每年都有无数次荒潮侵袭,能坚持不懈的,方为英雄!”
※, “我们人类不是天选的世界主宰,必须团结在强有力的领主周围,万众一心,才能繁衍昌盛……”
“就像果农会裁剪错误生长的枝条一样,如果不那么做,就无法诞生出甘甜的蜜橘!”
“肆意剥夺他人生命是一种邪恶……”年轻人压低嗓音。
“但没有少数人的牺牲,就注定不会有多数人的幸福!”
“世界就是那么残酷!”守林人加重音总结。
“对,世界就是那么残酷!”
同样的话,从荷拉德古娜的龙吻间吐出。
黑龙母亲刚杀死了一头200磅重的帝王眼镜蛇。
这是一种身具致命毒素的沼泽蛇类,它的外鳞呈深绿色,眼睛却是亮红色,除性情残暴外,雄壮的体型就是它最显著特征。
“简直像是眼镜蛇中的帝王……”自然学者们的感慨,很快成为这种沼泽掠食者的分类名。
可是现在,曾一度威风凛凛的大恶棍,已僵死着躺在地上,供母黑龙进食享用。
龙嘴在默默咀嚼,偶尔发出“吧唧”声。
荷拉德古娜忽然回想起来,自己当初也曾立志要杀死很多很多的帝王眼镜蛇。
但这究竟是雏龙时候的事儿,还是幼龙时候的?
母黑龙有些记不清了,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她的生身母亲极度不负责任,竟然将一窝蛋随意下在野外。
“幸运的小家伙们……”荷拉德古娜喃喃自语。
不知什么缘故,她心底骤然冒出一股自豪感,仿佛要以这种方式来区别自己与母亲。
“我终究不是你……”吞咽下最后一段蛇尾,母黑龙骄傲自述,“我会成为一位合格的母亲,悉心教导我的孩子,带领它们体验黑龙的一切!”
说罢,她撑开蝠翼,在跑动中一跃而起。
美奈当然不清楚母亲的心理变化,因为她正单独闯入“巫婆的花园”觅食。
南方气候湿热,植被茂密繁盛,丛林间的每一处阳光都被植株努力争夺着。然而,在某些区域,却奇怪遗留出一片空旷领地,内中仅有一株或少数几株树木稀疏生长,独享阳光。
更为古怪的是,不少发芽窜生的树苗种子,总稀里糊涂的在几天之内发黄枯死,仿佛是遭到了女巫的凋零诅咒。
于是,当地树蛙人与犬蜥人便将这种区域冠名作“巫婆的花园”,他们或退避三舍,或望而止步,决然不肯靠近。
“真是愚昧无知……”雏龙自然不会被迷信吓到。
附近方圆百哩连人烟都木有,哪儿来的巫婆神汉?
“无非就是一窝树养蚂蚁的共生效应,同巫婆有毛个关系?”
美奈瞅着又一株被蚂蚁咬坏茎叶,同时注入大量蚁酸的小树苗,轻轻叹了口气。
照情况发展下去,树叶没几天就会被运输进来的蚁酸侵蚀枯萎,先是从经脉开始发黄变褐,最后整片脆烂。
树叶一旦挂光,树苗自然必死无疑,于是以诧传诧,“巫婆的花园”由此得名。
只不过,虽然名声有假,但一窝窝共生蚂蚁却是真的。
美奈往上方树梢观察片刻,很快搜检出几根明显不正常的树枝。
这些树枝要比周围同伴粗上一大截,活似发酵了的面粉团,还生长有古怪的毛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