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土坎子背后,郑少成将子弹推进枪膛,冲后面大喊道:“来个人,把炸药包给我,老子去炸开它!”
钱满仓和田有粮也夹在冲锋的突击队中间,傻愣一根筋的田有粮抱着枪杆子叫喊着一个劲的往前冲,被钱满仓拉着后脖颈,渐渐的拖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等到攻击受挫,钱满仓又把他一脚踢进炮弹炸出的弹坑里藏了起来。
田有粮不满道:“俺都快到最前面了,你干嘛把俺拉回来。这倒好,咱们落在最后面了,要是立不了头功,都怪你扯后腿!”
钱满仓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小子是不是傻,子弹不长眼,傻乎乎的往前冲,找死啊你!”
“俺不怕死,俺要上去杀敌人!”
“给我回来!你给我老实趴这儿,老子这是为了你好,打仗不差你这一个!”田有粮往外爬,又给钱满仓给拉了回去。
听到郑少成要炸药,爆破手趴在地上抱着炸药包向前匍匐,而北洋也察觉到了革命军的动作,马克沁重机枪调转枪口,一排子弹射出,爆破手中弹,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钱满仓趴在坑边偷眼向外瞄,一边对涉世未深的田有粮说道:“瞧见了没,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刚才还是条活蹦乱跳的生命,一会儿的功夫,一具尸体就躺那儿了,所以说嘛,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是在救你。”
田有粮坐在一边,气鼓鼓道:“俺不怕死,俺要立功,当官,发财,给俺爹买烟卷抽,就再也不用受你的气了!”
钱满仓嗤鼻。“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田有粮支楞着脖子向外看一眼,革命军这边的部队对北洋的火力完全没有办法,革命军发动了好几次的进攻,死了那么多的人,都没能向前动弹一步,四架重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压制着革命军。
吃亏干瞪眼,田有粮心里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没听钱满仓的唠叨,小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炸药包,小小的心思拿定了主意。
瘦小的身板向外一跃,一把抄起了五六步外的炸药包,向前冲去!
“臭小子,怎么不听话,你不要命了,快回来!”钱满仓在后面着急的大声叫喊着,还不忘开枪掩护田有粮。
“火力掩护!”郑少成大声命令。
革命军组织火力与北洋对射,两边子弹互相交错射击,不断的有人中枪倒地。灵巧的田有粮像只猴儿一样四处蹦哒,躲避着飞速的子弹,渐渐的接近了北洋重武器阵地。
见田有粮毫发无损,郑少成笑出了声。“行啊,这小子真机灵,首功必须记在他的头上。”
“哈!”
田有粮大喝一声,拉开引线,举起炸药包就往对方阵地扔去,而这时候,敌人的步枪枪口也对准了他,扣动扳机,枪口火光闪过,子弹出膛,正中田有粮的胸口,他的胸口迸出血花,子弹穿透他单薄的身躯。
田有粮中弹的一刹那,同时奋力的将炸药包丢了出去,田有粮黑漆漆的小脸带着笑容向后仰倒,眼睛里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只是那颗心停止了跳动。
“傻小子,有粮!啊!”
钱满仓哀嚎一声,冲出了战壕,战场上死亡总是有的,眼看着田有粮中弹的一瞬间,钱满仓方才感觉到死亡离他是那么近。
炸药包巨响爆炸的火焰摧毁了阻碍前进的一个火力点,郑少成指挥队伍再度发起了冲锋,势如破竹,而北洋军节节败退,将冯国璋的临时指挥部拱手让给了郑少成。
“小子,田家小子,快睁眼看看钱叔,一定别死,你不是想抽烟吗,叔不藏了,叔给你烟卷抽……”
泪流满面的钱满仓心疼的把浑身是血的田有粮抱在怀里,哆嗦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卷塞进田有粮的嘴里。
“钱叔……我是不是要死了……”田有粮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
钱满仓擦擦泪水。“瞎说,不会的,你命大,算命的都说过了你会长命百岁。叔在这儿,别怕,一定要活着,等打完仗,立了功,拿着勋章,叔带你回家,回去让村里人看看,你出人头地,有出息了!”
田有粮咧开嘴。“叔,你就别……别……别哄俺了,俺……俺知道,俺活不长了……俺回不去了,也见不到爹娘了,等抚恤金发下来,钱叔你一定要给俺捎回去……”
“别说了,你怎么就那么傻。”钱满仓抱着他的脑袋痛哭流涕。
“打仗就九死一生,明知道是个死,那么多人,你为啥要拼着命的往前冲呢!”
田有粮骄傲的硬挺着说道:“司令说过了,闹革命就不能怕死,与其屈辱的跪着活着。倒不如、不如挺着胸膛站着去死,俺不想死,可俺也不怕死……”
说完这句话,田有粮的眼睛里失去了最后一丝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