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半夏捧着白瓷小盅,小姐林珊命他们熬的滋补的甜汤,给恩人顾清鸿当做早膳用。
刚走进小院,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上,手中的托盘呼啦啦地直响,而那人只是匆匆说了句抱歉,然后逃也似的往外跑。
反射性地护好手中的东西,那人跑得太快,半夏只能看到那人背上流光溢彩的剑鞘,在林府中独一无二。
“白道长这是怎么了?”半夏奇怪地嘟囔着,她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天气还好,温度适宜,白道长怎么热的从耳朵红到脖子。
躲在假山的阴影处,白云逸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上面的温度完全可以煎荷包蛋。一想到这个热度因何而来,白云逸无力地抱着头,不停地咒骂着自己。
“草……我真他妹的是个变态……”
他首次对自己的三观正确与否产生怀疑,要不然他对顾清鸿方才充满嫉妒和独占欲的黑化表白产如下诸如“卧槽,徒弟这样有点萌”“怎么我的小心脏跳得有点快”“有点莫名的开心”“好想上去抱抱安慰他”等等不科学的反应。
身为师父,他明明应该制止徒弟,将黑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很失职,还很丢人的脸红得像煮熟的猪头一样落荒而逃。
可人逃离了,心好像还留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脸上的温度一直没有下去,听着胸膛内砰砰的心跳声,放弃治疗的白云逸干脆信马由缰胡思乱想。
顾清鸿的独占,到底是一份怎么样的感情?强烈到容不得其他人同框出现?
恋爱技巧他说起来一套套的,可是实战经验他一点都没有,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前半生在现代,他没有机会去学着喜欢,那些人教他的只是如何让别人喜欢、迷恋他,好延长“使用”年限,不会悲惨地过早被抛弃。
后来被恩人从魔窟中救出,他开始学着去做一个正常人,学着说话,学着穿着,学着生活,他适应的很快。唯有感情,是他短板。
他自己总结一下,大概是错误的爱情观在他潜意识中根深蒂固。
面对别人的爱恋,他笨拙,不知所措,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诱惑了别人。就好像面对顾清鸿跟他告白,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谁会想做一个罪人?
抛开系统要把他传送回去这一条件,他没有办法回应顾清鸿的原因,就是他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还在山上时,小徒弟陆清隐曾单独找过他一次,祈求他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顾清鸿。不是以师父的身份,而是以平辈的身份去看。
头倚靠着冰凉的石壁上,白云逸抬头望着在假山顶移动的蓝天白云,耳边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他听过的一篇有声读物。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只要你看到我,你一定会爱上我……”莎乐美捧着先知的头颅,献上一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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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的主人就是林珊。刚来的时候,白云逸还问侍女何时去拜见府中主人,以示礼貌,谁知侍女掩唇一下,说林府的主人就是小姐。
年轻女子当家?
白云逸对此大感意外,因为林珊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林府可不小,林小姐是个人才啊。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座府邸只是林珊休养身体的地方,真正的林家在京城。
那日林珊正是在回京的路上,遇上了顾、白两人,为报答恩情,林珊当机立断,让车队返回呈州。
但是这打乱了林珊回京的安排。
坐在主座上的林珊问白云逸:“恩公今日可好些?”
林珊作为女子不便去房内探视,每天都会请白云逸去花厅一叙聊聊天,话题基本上围绕顾清鸿。
身体如何?
白云逸心里很清楚,现在顾清鸿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除却被破坏的丹田,真正出问题的是他的心理。
白日里不梳洗不换衣,顾清鸿就只是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如果不是眼睛睁着,白云逸都以为他坐着睡着了。晚上,一旦他支撑不住睡去。白云逸就会悄悄推开门,走进他的房间,整夜守在旁边。
几乎每晚,他都会梦魇。
有时会额上直冒冷汗喊胡话,有时会小声啜泣,有时又会蜷缩成团不住颤抖,与白天的安静判若两人。
第一见到的时候,白云逸被吓了一跳,想把人摇醒。走上前手刚搭上被子,听到本蜷缩着呼痛的人喊了两个名字。
“……师父……”
“……穆……远……”
第一句尚且能听清,混杂在痛苦的呻吟中,沙哑,断断续续,如果不是他刚好对那两字敏感,恐怕就会漏听了。
想到两字代表的含义,那一瞬间,他有点懵。
他……在喊我的名字?
低头看着顾清鸿的脸,惊恐、不安,被噩梦追逐的他在求救。
“清鸿,别怕,师父在……”
温热的掌心中他冰凉汗湿的肌肤,一下一下轻拍他的手背,口中柔声哄着。
表面上温柔平静,白云逸内心深处,被仇恨搅得波浪滔天,只想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