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同派净明峰一脉人丁向来不旺,门众极少,在各大门派中算是异类。
对于那些走哪儿徒弟收到哪儿的行为,陈福真不以为然。别人有弟子鞍前马后伺候着,他不屑一顾。
在他眼中,弟子多又如何?重要的是质量而不是数目。
你们那些徒弟能有我家两个天资好?修为高吗?最重要是全心修行不受外界干扰,让师父省心,你们的行吗?
在多年前的昆仑大比上,以两个弟子为后盾,陈福真骄傲地抬抬下巴,把那堆跑来酸他的人一个个臭走了。
可是如今,他惨遭打脸。
大徒弟坚决不肯找双修对象。
小徒弟坚决要跟个普通人合籍双修。
曾经说好的省心呢?陈福真觉得此刻自己的脸肿肿的,他活了几百年,第一次遇上这种让他火大但是又舍不得动手的人。他现在看到双修这两个字就头疼。
时隔三年小徒弟莫一诺平安归来,问候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回山之后他要跟那个叫谢安笙的人办双修大典。
合籍双修?那放在凡世就是终生大事。
刚刚还在刚穆一远扯皮的陈福真眼前一亮,能让几十年都以剑为伴的莫一诺开窍另眼相看,该是何等人物。
细问,既不是凡世散修,也不是其他门派的弟子,甚至连道门都没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跟养大的掌上明珠跑过来说她要嫁给乞丐有什么区别。
“爹……咳咳。”一时入戏,差点说错。听到大徒弟在一旁的嗤笑声,陈福真尴尬地清清嗓,重新义正言辞地否决道,“师父不准。”
站着的那儿,跟净明峰上青松一般挺拔的莫一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答了一个字:“哦。”
秉承了他一贯,简洁明了,能动手绝不动口的风格。
听上去像是答应了,但是这语气和神态,让陈福真有种自己会错意的感觉。
“不是师父棒打鸳鸯。你如今已是元婴期的修士,合籍双修找个普通人,他能活多久?你能活多久?blablabla……”
师父说一句,莫一诺就点一次头。陈福真都觉得这个孩子顺从地有几分不可思议。等他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嘴都说干了,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
莫一诺莫名其妙地说一句:“初三,宜嫁娶。”
“啊?”陈福真有点当机。
穆一远捧着茶壶给师父斟茶,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好意解释道:“师父,我觉得师弟应该不是来问你能不能让他和谢安笙双修。”
“那他来问什么……”
“他只是来通知你时间而已,下个月初三,他要与谢安笙合籍双修。”
穆一远补完刀,朝师弟看过去,得到了一个肯定外加感激的眼神。
没办法,莫一诺天生地寡言少语,闷葫芦一个,与人沟通困难。很多人以为他是故作冷酷姿态,其实这都是误会。
顾了小的,也要顾上老的。穆一远劝道:“师父,一诺师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考量过的。”
此处接到莫一诺赞同的眼神一枚。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奈何嘴笨,吐口而出只有一个字。
“对。”
“对个屁!”俩徒弟一唱一和,丝毫没有让陈福真得到宽慰,反而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穆一远就见陈福真手重重一拍案几,茶具因木板的震动弹了弹翻到在案,清水从茶杯中无声地淌出,到了案边汇成小流水。
伴随着水流滴落在地的,还有陈福真由怒转悲的长叹。
“你们根本不懂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点衰老至死的感觉。即使用再多的灵药去延续,离开的终究会离开。”
生老病死,是他永远的心魔,堪不破,也跨不过,成为他修行的最大障碍。他不想让徒弟再走上自己的老路。
关于过去,陈福真从来都不提。而这样的消沉低落,是穆一远与莫一诺从未见过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福真出了门,不知御剑飞往何处。
看着师父离开的方向,穆一远也是一声长叹。
其实陈福真说的不无道理,人总是贪恋美好,却常常忽略背后付出的代价。触景伤情,他不由得想起了顾羽与他的阮郎。
“顾羽曾经抱着一线希望来玄同,最后失望离去。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我给了他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还有炼体的书典。”
“寿元是两个人的心病。顾羽已经快走过他生命的一半,而阮林已久风华正茂。他们时有争吵,阮林自从三年前去寻找可共享寿元的方法后就再没回来过,留下顾羽一个人住在玄同山脚附近的一处竹舍里。”
“前些日子,我见他的时候,他两鬓竟有些发白,精神也不大好。”
“我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后悔过。”
“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跟谁在一块是你的选择。但是一诺,还是要慎重。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不要被荷尔蒙冲昏头脑。
这也是穆一远想跟顾清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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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化物铃的“暗示”下,春娘下令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后院的这几个厢房。在陈福真到来后,更是在周围布下阵法,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误闯。
“咦,师兄你看,师爷爷飞走了。”陆清隐捧着师父的药碗,正巧见到陈福真越飞越高的身影。他转头问顾清鸿,好奇地问:“他要去哪儿?师叔不是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