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挣扎了一下，嘴里发出愤怒地嘶吼声。渐渐的，声音归于平静，夜又恢复了来时之前的宁静。

一路上，顾飒宁都没有说话，苏袅袅握着他的手，发现他手心一片冰凉。

“飒宁哥哥？”

“嗯。”

顾飒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害怕？”

苏袅袅点点头，抱紧了他的胳膊，“这里阴森森的，很恐怖。”

顾飒宁回头，视线落在了刚刚他们走进的那道门上，微微勾了勾唇，“蠢，有人死了，自然阴森森的很恐怖了。”

闻言，感觉苏袅袅更加贴紧了他，顾飒宁心情大好。

大约，那个人会死不瞑目吧。就算到了临死前，他还觉得自己能掌控全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老了，老眼昏花老糊涂了，自己到底是控局者，还是局中人，他都看不清楚了。

不过也没关系，过了今晚，他就是土里埋葬的那森森白骨。身前风光厉害都没关系，死后照样成灰。

而解决了他，顾家的棋局，这才开始慢慢厮杀。他会很享受，享受把所有人都逼到死角的快感。

一路凄冷，林总已经去安排后续的事情了。

顾飒宁带着顾青舒和苏袅袅先回家。在医院门口，他们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顾大少。

顾飒宁见顾大少赶来，心里没有父子重逢的复杂感情，反而有种棋子落入棋局终于归位的胜利感。

“蠢鸟，我们先回去。”

“青姨？”苏袅袅见顾飒宁落下顾青舒一个人，微微迟疑，但顾飒宁安抚了她，“放心好了。她没事的。”

顾青舒的确没事，虽然早就从林总的口中知道他会回来，但这么直面面对面还是让顾青舒措手不及。年少的爱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而过，得不到的怨，失去的痛，都让一切沉淀在心中。

她甚至觉得他就是搅动她心里那静水的唯一人。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她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节。

等到，已经没有再等待了。

这一刻，顾青舒摸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宁静一片。没有久别重逢的幸福感觉，只有一种淡淡的惘然。

好像，和对面这个男人拥有一段情深虐恋的人不是她。

“青舒！”

高大男人很激动，急切地想把顾青舒抱在怀中。顾青舒微微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停止了挣扎，安静地伏在男人怀中。

“青舒。”恋人久别重逢，顾大少十分激动，眼眶发热，他狠狠搂着面前的女人。她一如既往的漂亮，可他却已经老了。

“青舒，这些年……”他声音哽咽，却被顾青舒止住。

“我很好。”

的确很好，除了一开始过着奔波逃亡的生活外，其他时候她都善于给自己找乐趣。

没了他，她过得也挺好的。

顾青舒觉得自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些年，回忆往事总觉得自己肆意妄为，很多人大概都亏欠她，她也亏欠了很多人。不过，最亏钱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顾飒宁想做的，她是反对的。因为潜意识觉得顾家很肮脏，不想和那里边的人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但是她只有这个儿子，能为他做的事情也少之又少。而现在，显然就是考验她一个当母亲是否合格的时候了。

“青舒，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青舒心里一动，她或许可以撒谎，反正过了今晚顾老爷子就是一个死人。不得不说，她对那个苍老的男人充满了恨。她这一生，被他缔造，也被他毁灭。

而送走她的“神”，她居然一点悲伤都没有。

她承认，恨了那个人很久。

面前这个人，就不恨了吗？

顾飒宁微笑，慢慢开口了，“我去看老爷子了。还有我们的儿子也去了，宁宁。”

顾大少一愣，“宁宁？”

“对，他长大了。很有出息。还交了一个温柔的女朋友。”

“青舒……”顾大少的神色变得十分急切，他抓住顾青舒的肩膀，“青舒，我可以看看他吗？”

顾青舒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眼波流转。多年不见，他老了。不过，依稀能见到年少俊朗无双的样子。顾飒宁是他们的综合体，是她的骄傲。而她作为母亲，没什么让他值得骄傲的。

唯独这一次，她要为自己的儿子铺平道路。

“可以啊。等有机会的话。”敛下眸子，顾青舒藏下眼中深意，声音温柔淡淡。

一如多年前那个羞涩的怀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