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只用了简单的一句话颠覆了他数十年的坚持,超脱了最睿智的智者都无法勘破的犹疑,“如果现在得了瘟疫的人是我呢?”,一句最简单的换位思考,一份抛开理智与权衡,仅仅听从心底善的本能。
就像所为的舍小取大,看似最适合的判断,但被舍弃和牺牲的人呢?对他们而言,那些对他们命运做出了抉择的“成大事者”,就是正义的吗?
或者无论是道家的独善其身也罢,儒家的兼济天下也罢,都不过是善的一种表达方式。只不过实践的方式不同。而她,在被那无数双祈求而渴望的哀伤眼神注视时,就选择了用最纯粹最简单的一种方式,顺从本心,将心比心,每个生命都和她一般,一样重要。
尹千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她,为了一路相携的友谊?为了对无痕的一个承诺?为了惺惺相惜的相知?也许是,也许都不是,也许只是,她的所作所为,唤醒了多年前,另一个人也曾对他说的那句,“我从未埋怨过这份宿命与羁绊,是它让我懂得,每个生命,都重如天下。我不会舍弃我庇护的任一个子民,就像我不会舍弃对你的爱一样。”
只是,彼时,他却不懂,他甚至恨她,待他懂时,那人已消失彼岸的风烟里,再难寻觅。
“事到如今,只好,舍弃这座城了。”
尹千觞略带寂寥的声音,让月如雪一怔,但旋即依旧神色黯然。“就算弃城又能逃掉哪里去呢?”
“顺着石阶,回到我们來时那座小院里去,哪里并不容易被发现。虽然不可久留,但可以暂时躲避。”
月如雪一喜,是了,她怎么沒想到呢。可是……“就算哪里不容易被发现,看到城里空无一人,南诏的士兵只要地毯式的搜索,也总会找到那里的。”
“我,留下來。”疏狂不羁的声音带着说出的坚持与从容。
似乎感受到了月如雪的反对,尹千觞轻笑着补充,“放心吧,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月如雪慌乱地出口反驳,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沒有必要做到如此田地。
“我负责用染了瘟疫的已故城民的尸体來伪装这座城全部死亡的样子,毕竟南诏士兵不知道这座城究竟有多少人。然后我会尽一切可能的拖住他们,而你,要在我争取的时间内,带着无痕和城民回到那座小院,用机关锁住出口。除非等一切归于寂静,否则绝不要打开出口。”
“那你呢?”月如雪眸子紧紧地锁住眼前从初见就一直笑得不经意的狷介男子。
“把南诏的士兵赶走了,就去找你们。快去去吧,时间不多了。”笑意疏狂,无双风骨,如傲然青莲,又如雾霭烟霞。
月如雪心中纵有万般不忍,但也只好狠心地转过身不再回头,因为,另一处还有人在等她,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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