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早已经猜测到宋嘉逸的身份,可从李培政那里听到这个确切消息之后,杜言还是略微一愕。
盖因为李培政提到的这个宋家,实在是个庞然大物!
和很多建国初期就拥有显赫地位的老革命家的家族不同,宋家在早期并非很显赫,甚至在一些顶级家族看来,宋家也不过是那个红色圈子里的一个小角色。
可是随着从五十年代末逐渐开始的个中年运动的兴起,之前那些声名显赫的老革命家和他们的家族却在当时层出不穷的各种运动中起起伏伏,其中有些人更是因为当时对局势的判断错误,和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而站错队伍。
譬如其中有些在六七十年代叱咤风云,大有跟着领袖横扫**的人物,却随着动乱的结束要么消声觅迹,要么干脆当啷入狱。
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当时并不起眼的宋家老爷子却一直紧跟在那时正处于政治生命的低谷,甚至是直接被定为最大走资派的某位大人物的身边。
说是崇敬也好,说是死心眼也罢,就在很多人都纷纷离那人而去时,宋家老爷子不但没有离开自己的老首长,甚至在一些场合公开表示了对首长的支持,这在那个时代不但是不可思议,甚至是惊世骇俗。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和患难与共,当那位首长终于经过几年的磨难在政治上重获新生之后,宋家也终于得到了应得的回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宋家的子女反而在国内政坛上显得并不高调,至少在杜言记忆里,即便到了多少年之后网络盛行,信息相对透明的时代,如果不是对国内政治看得很透彻的,普通民众对宋家的印象也往往只是觉得宋家是个在经济领域颇有建树的家族而已。
但是杜言却绝对不认为宋家就这么简单,除了今天在和宋嘉逸喝酒时感觉到的宋家在未来关乎国家建设的发展上所拥有的的巨大野心之外,杜言还能隐约察觉到宋家似乎对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忽视的影响。
杜言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当然不会无聊的相信,后世那些关于所谓整个世界其实就是在某些金融家族的控制之下的话本演义似的胡思乱想,不过一想到多年之后宋家虽然看似低调,却似乎在方方面面又都有着他们的家族烙印和影子的事实之后,杜言却不能不承认,宋家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庞然大物。
“辉煌”被砸的事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太华市,虽然在九十年代出“辉煌”还没如之后那样,是有着“小组织部”之称的太华第二个市委,可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论是否知道曾振平背后的靠山是谁,可辉煌的被砸还是引起了太华人巨大的震动。
这从第二天原本按计划,李培政要在上午参加的会议居然无缘无故的耽误到了下午就可以看出来。
直到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杜言被旁边的老黄轻轻推醒,李培政才踩着已经落在市委大楼台阶上的金色夕阳,走了出来。
“李书记咱们是不是再住一晚?”杜言问着看上去略显疲惫的李培政。
“不了,赶着回去吧,夏天天长,赶着回去还来得及,”李培政说了一句,在坐进车里之后,他又忽然对已经坐进副驾驶座的杜言说“小杜,坐到后面来,有些事和你说。”
司机老黄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杜言,给领导开车多年的他自然知道当秘书的即便再得信任,领导也轻易不会让秘书和自己一起坐到后面,因为这不只是个领导威信问题,更牵扯到个做为领导身边人不能轻易破坏的规矩。
杜言略微一愣还是打开车门换到了后面,他知道李培政应该是有些话要和他说的。
砸了“辉煌”的宋嘉逸就好像忽然失踪了似的,不但杜言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很多人更是连这是哪方神圣都不清楚。
各种各样的谣言整个白天就在太华市里四处流传,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那就是砸辉煌的这主,背景不但深厚,而且还和jūn_duì有着极深的关系。
因为有人亲眼看到,辉煌就是被两大卡车的jūn_rén砸了个稀巴烂。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谣言不但在市面上,甚至在市委大院里都传的神乎其神,听着这些谣言,杜言估计这个时候,宋嘉逸也许正在当地某支驻军部队里优哉游哉呢。
“今天在会议上任市长对太华的治安提出了一些问题,”李培政靠在靠背上淡淡的说“对于最近的一些社会问题,任市长做了些指示,认为太华有必要加强治安管理方面的力度,你整理一下这方面的东西,明天在市委会议上有用。”
“好的李书记,”在本子上记下来之后,杜言抬头问了一句“崔书记对这方面有什么指示和说明?”
看了一眼杜言,李培政暗暗一笑,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市委书记崔建斌,这自然是不太正常的。
“崔书记也认可任市长的安排,不过崔书记更多的是抓全面工作。”李培政随口说了句。
杜言放在笔记本上的钢笔笔尖微微一顿。
“辉煌”这件事出了之后,市长任树强会暴跳如雷是在意料之中,杜言还记得就是任树强接替了后来身体不好的崔建斌成为了太华市委书记,而曾振平的姐姐曾静,就是被任树上任之后,从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一下提拔到市长助理,没过一年又担任了副市长。
而曾静是任树强情妇这件事,在整个太华都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罢了。
不过从李培政的话里,杜言可以察觉出崔建斌应该是对任树强这种越俎代庖的举动颇为不满的。
这里面主要还是和崔建斌的身体状况有关,崔建斌虽然年龄还不太大,可他的身体却不大好,年前还做了个手术休养了几个月,这件事即便是在平陵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个守本分的市长也难免会有些想法,何况任树强原本就不是个甘于落人后的主,自然是早早就有着接崔建斌班的心思。
不过真正让杜言注意的,是任树强在担任副市长的时候曾经在平陵挂了将近半年的职,和那时的老书记走的很近。而当时刚刚提起来担任副县长的郭松林,也是任树强推荐给老书记的。
这些事之前杜言自然不知道,可是在这一个多月里,经过不停的打听研究,倒是让杜言把平陵和太华的一些人和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在没事的事情也有意无意的和李培政说一说,这让李培政对他自然又是另眼相看。
“回去之后把相关资料整理出来,平陵也是要按任市长的指示做些事的。”看到杜言望过来的眼神,李培政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杜言应该已经明白。
虽然知道曲向东自然会把今天任树强的态度转告给那位惹是生非的宋大少,不过如果杜言能同样把消息透露给宋嘉逸,宋嘉逸自然也会多少承自己这个人情,即便因为障着曲向东等人的原因,不能和宋家的这位长孙接触过多,可李培政自然还是希望多一条直通天听的路子。
回到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把李培政送到招待所后,杜言跟着老黄的顺路车回到了县机关宿舍。
杜言住的是县机关宿舍二楼的一个小套间,典型的长筒子楼道走进去黑咕隆咚的,走道尽头是水池和厕所,每间房子之间的隔墙并不很严实,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屋子的墙上甚至会有些小洞。
至少杜言已经因为那些小洞,听了不少日子隔壁那两口子的**声。
每当半夜听到那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声时,杜言自然就难免感到心火撩人,有时候他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墙上的那个窟窿是不是之前住在这屋里的政研室老郭挖的,想想老郭可是和他爱人长期两地分居呀。
虽然已经是晚上,可天气还是热的很,回到宿舍的杜言立刻打了盆水,回到屋里就脱了衣服只穿着短裤洗了起来。
可还没洗完,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杜言匆忙擦擦之后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门,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站在门口的居然是财政局局长龚业荣。
“杜秘,才回来呀,”龚业荣说着就走进屋里,他手里还提着一瓶当地常见的临池白干和几袋小菜,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家里还有现成的菜不,我老婆回娘家里,自己在家一人喝酒也闷的晃,咱俩人喝点?”
“那可好,我正想着没地方找饭辙去呢。”杜言笑着收拾起桌子。
杜言知道,对龚业荣来说这个财政局长当的虽然有些走运,却也不是那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