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容心有疑虑,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急着问。
随着嬷嬷的引导,两人步入慈宁宫正殿。
敬茶之礼,出乎意料的简单。楚华容入乡随俗地跪地奉茶之后,得了个翡翠玉镯便算了事。
没有奚落,没有刁难,有的仅是太后不冷不热的一句:“王妃真是好相貌,好脾性。”
语气平平,听不出夸奖的意味,但也没出讽刺的意味便是了。是以,楚华容也尽量放低了语气,让自己的谢语显得恭敬些:“太后妙赞。”
太后嗯了一声,保养得很好的手扶额,身后的嬷嬷迅速上前,关心地问候:“太后可是乏了?”
太后虽未点头未应声,但那微阖的眼帘,已然是一副我欲入眠的模样。
嬷嬷轻捏着太后的肩膀,为难地看了眼殿中站着的一对璧人,随后伏在太后耳旁,极轻极轻地说道:“太后,太后……王爷和王妃,都还等着您发话呢……”
太后不应声。精妆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半晌都没反应,似乎未听到嬷嬷的话,呼吸绵长,似是忘记殿中垂首等候的两人,直接就睡过去了。
只是,楚华容皱眉。悄然抬眼,看了眼座位上呼吸明显刻意延长的太后,最一扯,就这点能耐,也好意思在她面前装睡?
罢,她不想见到他们,她也不乐意见一个陌生的老妇人,还得随波逐流地恭敬问候。
如斯一想,楚华容未将太后若有似无的冷落放在心上,朝着轩辕珏眨眼示意:走。
轩辕珏浅浅一笑,朝着嬷嬷摆了个手势,便在嬷嬷目瞪口呆中,顺势带着楚华容翩然离去。
耳听着两人渐行渐轻的脚步声,那状似沉眠安睡的太后,倏然睁眼,上好的胭脂水粉,上好的打扮手艺,很好地她沧桑的面容遮掩住,见人直接离去,连一句假意的告辞也无,精妆面容上,依旧一片平静。
但她一侧侍候的嬷嬷却能瞧见,她搁在腹上的手,微微紧了一紧。
嬷嬷心一惊,思忖着拣些好听的话说:“太后您醒了?方才王爷心疼太后,都不舍发出一丝响动,惊扰太后安眠呢。”
“只怕是未将哀家放在心上,才不告而别罢。”淡淡的声音,有种看破世俗炎凉的沧桑感,莫名的有些沉重。
嬷嬷心一揪,慌忙道:“太后多心了。王爷是您一手抚养长大的,对您尊敬有加,怎会没将您放在心上呢?太后莫……”
“不说这些了。”
嬷嬷话未完,便被太后抬手打断,她悠然起身,一身黑红华贵的宫装,极为耀眼,“你派人告知皇上,便说哀家已如他所愿,对王爷王妃略施小惩……”
“可是……”
嬷嬷怔然,可是太后,并未真的惩戒王爷王妃啊,那一点点的冷落,照太后以往的手段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且太后方才的态度,已然可以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去。”
太后冷然阻止。
长期居于高位,即便只是淡淡的一声,也足够令人察觉出其中隐含的威慑。
嬷嬷发福臃肿的身子一颤,登时不敢再多言其他:“奴婢这就去办。”
待嬷嬷退出正殿后,原就安静的正殿,便只剩太后一人了。只见她缓缓踱步,走下高高的坐台,独自一人朝内殿走去。
暖黄的灯火之光投射在那华贵的身影上,时明时暗。那一步一步缓慢走远的身影,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竟显得有些苍凉与枯寂。
“倒真是一对璧人……”
若有似无的喟叹,隐隐飘荡在空旷的殿宇中,听不甚清晰。
明月西移。
楚华容一出慈宁宫,直接没心没肺地将太后的冷落抛却脑后,虽奇怪于没有轩辕珏所说的刁难,却也没想着要多问。
动了动身体,只觉这一天过得实在漫长。漫长到……
肚子咕噜一声,在这静谧的深宫中,尤为清晰。
楚华容眨眼,视线对上轩辕珏带笑的眼睛,嘴一扯,也不脸红羞涩,坦然说道:“我饿了。”
今日午间吃的是素斋,晚间也只在马车上吃了些点心,不饿才怪。
轩辕珏微默,“倒是我疏忽了。”
说罢,他靠近了楚华容一些,奇怪的动作,让楚华容挑眉:“你做什么?”
“我扶着你,早些回府。”
楚华容眼皮一跳。无语地呵了一声,绕过轩辕珏的手臂,径自朝宫门口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我还没饥饿到走不动的地步。”
“果真不用我扶?”
“不用。”
楚华容回答得果断。
只不若下一刻,陡然有一双手出现在她的左手手臂上,速度快得来不及她闪躲。
“你?!”楚华容惊讶,非是因为轩辕珏动作,而是因为轩辕珏鬼魅般的身手。
他的靠近,她知晓。
但他出手的动作,她却丝毫未能从空中气流的波动中感受到,更甚是,几乎没有气流波动!
这根本不合常理!
楚华容骤然看向轩辕珏,眸光中俱是不可置信。
轩辕珏却像是未曾察觉楚华容的惊骇,薄唇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慈宁宫居于宫廷深处,离最近的宫门,亦有数里之距。一路行走,会消耗不少体力,我扶着你,轻松点。”
楚华容:“……”
她说了,她没饿到那地步!
“走吧。”轩辕珏微笑,一手放在楚华容的手肘处,一手放在楚华容的手腕处,双手同时稍稍用力,扶着她走。
楚华容甩了甩手臂,奈何轩辕珏态度十分强硬,再添上实力差距摆在那儿,其结果,十分明显。
楚华容撇嘴,清丽的容颜上,破天荒地红了一次,只因,因着饥饿被人扶着走,光是一想,她都觉得丢脸。虽然有些被强迫的成分在,但也改变不了那种丢脸的感觉。
黑夜中,淡红色的身影与月牙白色的身影,极为贴近。行了一大段路程,往来巡逻的守卫停步问候之余,看着那两人交缠的手臂,眸光十分惊奇。
楚华容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几次被注目之后,倒像是认命般直接视若无睹了。
只那手腕上,愈握愈紧的手臂是怎么回事?楚华容皱眉想了想,忽而觉得,“轩辕珏,你在吃豆腐。”
“吃豆腐?”轩辕珏侧眸微惑。
“就是占便宜的意思。”
“占便宜?”
“就是调戏!调戏你总听得懂吧!”
“调戏?”
轩辕珏再次重复。楚华容眉眼抽搐得厉害,清新的晚风中,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轩辕珏,别给我装疯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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