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微热。
官道两旁的高木上,蝉鸣鸟叫,一片生机勃勃之景。官道正中央,两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拉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悠悠前行。
马车内,楚华容在听轩辕珏的讲述后,噗嗤一声笑开,笑后她扯唇戏谑道:“早告诉过你不必多此一举,你偏不信。”
随缘?
平常心?
匆匆忙忙从都城赶到荒郊野外,就为了这两个万能的安慰词?
思及此,坐靠在车壁的楚华容又是一声嗤笑,清理容颜上弥漫的笑意,与轩辕珏平静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真这样好笑?”
轩辕珏不愉。
“废话。”楚华容勾唇:“那群沙僧六根六根清净,你能指望他们给你什么意见?”
随缘不过因为不在乎。
若太在乎,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楚华容冷嗤:“那就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抑或着,是一群懦弱无为的人。”
她不否认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存在,但她更加愿意相信,人定胜天。
想要什么便去争取,纵然争取过后依旧铩羽而归,但好歹能够问心无愧。
一切靠天定,这算什么?
楚华容不屑,见轩辕珏眉眼挑起,她笑笑,对自己将要喜欢的人,丝毫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看法。
咳了一声,她说道:“就比如那个主持讲的例子,随时随性随缘随喜都没错,结局皆大欢喜也不错。”
“但他有没有想过,若是风吹走全部的种子,若是鸟儿刨食完全部的种子,又或是雨水冲走了全部的种子,来年春天,还有什么绿草可言?”
闻言,轩辕珏精致的眉眼微松,适时言及:“容儿比较倾向于事在人为。”
肯定的语句。
“当然,”楚华容点头,“那荒芜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变成绿地,算他走运。但运气能维持多久?一次,两次?一年,两年?”
楚华容呵了一声,“明明只要握紧手中的种子,抑或是赶走刨食的鸟儿,更或是在大雨来临之际挖掘一条小渠,引领水流走向,就能保证来年丰硕的成果。”
“他却自以为是,一切随心。简直消极至极!”
话到最后,楚华容的清冷的声音里,夹杂了浓浓的不屑:“若他无法达到目的,只能说他活该!”
闻言,轩辕珏如画的面容,勾勒起醉人的温柔:“容儿,我们的想法,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楚华容黛眉一挑:“你也这样认为?”
“嗯。”
轩辕珏嗯了一声,尔后说道:“是以,我并未将大师的话放在心上。能做的,我还是会去做。”
他不想她消失。
即便现在毫无头绪,他也要找出一种方法,一种确保她只会是梁萧的方法。且尽他一切所能,找出这样的办法……而不是听任大师之言,任她来去随缘。
轻易洞悉轩辕珏想法的楚华容,愣了一下,无语道:“轩辕珏,我们说的,真是一个话题?”
她只是在批判主持的消极无为。
而轩辕珏却引到留魂身上去了。
马车中,那如诗如画的男子却不觉话题有何偏颇,是以理所当然地点头回道,“自然。”
楚华容:“……”
马车平稳行驶,木轴滚轮咯吱咯吱声起,那声音在楚华容与轩辕珏的相对无言中,甚是清晰。
半晌,楚华容甘拜下风,脑后勺无语地撞上车壁,看着车顶上精致的花鸟虫鱼的雕刻,无奈道:“轩辕珏,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以为借尸还魂是有多稀松平常?
他以为身魂不一的人,是有多常见?
若非这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打死也不相信,真有这种离奇诡异的事存在。
轩辕珏相信她,她很高兴。
但是,他一味担忧她会消无声息地走,这点,实在令她无语至极。
从她在前身的身体苏醒至今,已有一月有余,她就没想过会有离开的一天!更甚是连这样的念头都未曾想过。
结果她一告诉轩辕珏,他立马就担心这个问题了。
“简直就是瞎操心。”楚华容默念了一句。
声音不大亦不小。
轩辕珏眉眼微敛,抿唇在楚华容放任的姿态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大手压下手,掌下传出的热度,并不足以令她心安。
完美修长的手,微一握紧,他并不正面回答楚华容的话,而是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容儿,若我莫名离开,你待如何?”
“你会这样做?”
楚华容挑眉。
轩辕珏幽邃的凤眸一暗:“我是说倘若。倘若我真的不告而别,你会如何?别移开话题,认真回答我。”
这种假设的问题……
幼稚又无聊。
楚华容下意识地扯唇想笑,但她却笑不出来,只因眼前轩辕珏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她根本生不出丝毫的笑意,仿佛只要一笑,便是对他此刻心意的侮辱。
是以,楚华容沉默了。
黛眉蹙起,果真仔细考虑轩辕珏的问题。
若轩辕珏离开,楚华容闭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