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下,精致奢华的马车,在岐凌的驾驭下,缓缓行驶在冀城的街道上,安静地朝皇朝宫廷进发……
马车里,楚华容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如同轩辕珏在她面前毫无设防一致,她的话,全无保留。
前生,今世。
身份,来历。
诸多的所有,在坐在她身侧倾听的轩辕珏听来,都似天方夜谭,如画的容颜,茫然,惊奇,忧心。重重情绪轮番上映,唯独没有疑虑,显然对楚华容的话,深信不疑。
楚华容勾唇,对轩辕珏的信任与淡定十分满意,“于是,楚华扬借机将拒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目的就是引我回来。”
“我们约定,我与他一齐找出杀害前身的凶手,然后互不亏欠,各走各路。”
“本以为在宫中游历一番,给轩辕帝吃点苦头,转移他的注意力,再结合你,楚相及陆将军府的异议,婚约一事就能不了了之。没想到……”
话到这里,楚华容顿了下,清丽的容颜,显得有些挫败。
现今朝堂局势,她大抵心中有数。
楚相门生遍布朝野,将军府手握十万兵权,轩辕珏在民间的威望如日中天。
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
这三支势力的任意一支,都足以令帝王忌惮防备,一边因着帝王尊位,凌驾于三股势力之上,将之玩弄于鼓掌之间;一边又惧于其间势力,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矛盾,却又现实。
她也正抓准了轩辕帝这种尊贵又卑微的姿态,推算出赐婚不可行。而她入宫的动作,不过是为了更详细地了解个中情势,以防轩辕帝的后招。
事实证明,她想对了。
轩辕帝不敢公然与楚相他们撕破脸皮,是以那晚宫宴,赐婚一事不了了之。
但是……
楚华容嘴一扯:“没想到帝王会出其不意,真的不顾三家阻扰,一意孤行地下旨赐婚。”
“而且,”话到这里,楚华容不由皱眉不解道:“而且,三家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昨天,她让楚华扬做的事有二,一事针对楚婉儿的;二便是让他在喜宴之上,查探百官口风。
但是得来的结论是朝堂依旧风平浪静。
这不合常理。
这三家势力这样大,不该只因轩辕帝的一个举动,就隐忍蛰伏,埋头做小。
而现今……
楚华容凝眉,觉得自己陷入了死局。
到底是她高看了相府与将军府的势力,还是她小瞧了轩辕帝的手段?
楚华容思绪偏移,而她身侧的轩辕珏,则是一语不发。
偶有早间清风掀起青黑帷幕的一角,从那狭小的间隙中挤入,吹拂在轩辕珏的面上。
垂肩的墨发,有几丝随风浮动。
你思我想间,两人皆是沉默。
轩辕珏精致的面容,沉静如平湖,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翻滚的惊涛骇浪。
夜空般幽邃的凤眸,凝视着沉默不语的楚华容,眸底汹涌的波涛令人望之惊悸。
自知晓她非楚家贵女时,他无时无刻不再猜测她的真是身份。
楚华扬找来的替身,几位皇子埋伏的眼线,冒名顶替之流……
诸多种种,唯独没动过身是魂非的念头。
这……
轩辕珏薄唇紧抿,一贯淡然到毫无情绪的容颜,一片冷凝暗沉,犹若暴风骤雨降临前的平静。
马车中的温度,陡然冰凝。
这一异样,立即引起楚华容的注意。只见她从深思中回神,抬眸看向轩辕珏,原本疑惑的目光,在触及轩辕珏的脸色时,蓦地一滞。
以往令她惊叹的容颜,此刻凝重如山,肃穆凛冽,带着绝对的肃杀之意。
这这样全然陌生的轩辕珏,这样凝重的表情……
楚华容反手一握,抓紧了轩辕珏的手,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珏侧首,没有回话,仅是沉沉地看着楚华容,眸光锐利如刀刻,似要穿透那令他着迷的眼眸,攫获她的灵魂。
极具威慑的眸光,危险,锐利。看得楚华容直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竟让他撕裂了淡雅的伪装,将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
“岐凌。”
半晌,轩辕珏移开视线,透过薄薄的帘幕,看向驭马的岐凌,沉声道:“去华严寺。”
声音简短有力。若是细听,依稀能辨出其中几不可察的惶恐与急切。
“主子?”
“主子?”
“轩辕珏?”
岐凌岐飞与楚华容同时出声,十分不解。但不解也仅是瞬间,岐凌便一扯缰绳,勒马回头,朝皇城城门行去。
“哥!”岐飞伸手压下岐凌驱马的动作,着急阻止道:“先把别动,问清楚再说。”
话落,岐飞也不耽搁时辰,迅速转头向车内人道:“主子,入宫敬茶刻不容缓。”
太后本就对主子心存不满,若是知晓主子竟在敬茶时刻出城拜佛,必然从中挑错。
一旦太后不悦,孝字当头的皇上,必然借题发挥,届时……
“主子,”岐飞紧张握拳,“还望主子不要给太后挑错的机会!”
“住口!”
轩辕珏闭目冷喝,声音且急且快,且冷且狠。全无往日的清越温雅可言。
无上的威压迎头尽数压下,重若高山,岐飞只觉如坠冰窖,周身血液瞬时凝固,登时动弹不得。
岐凌扯动缰绳的动作亦是一僵,片刻的窒息过后,警告地瞪了眼岐飞,随后迅速求情道:“主子,岐飞也是出于好心,并非有心质疑主子决定。岐飞,还不认错。”
岐飞闻言,方才从寒潭彻骨中回神,瞬间从车辕上跳落,站在马车一侧,抱拳生硬道:“主子,属下逾距,任主子责罚。”
一贯笑嘻嘻的面容,竟是一片冷汗。
他不觉自己的提醒有错,但是,令主子动怒,却也是他的不对。
车中安静。
半晌再无一句话传出。
没有责备之语,也没有原谅之话。岐飞抱拳低头的动作,仍旧丝毫未动。即便马车在他跟前经过,即便马车从他跟前逐步走远,即便渐有布衣百姓好奇围观,他亦是维持着恭敬的姿势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