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苏府,正院的正房里头,孟氏叫了苏蜜蜜身边的两个教养嬷嬷过来,吩咐了丫鬟们送上了茶盏和点心,便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众人。
“你们过府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这大姐儿的性子可好些了!”孟氏笑的很是平和,轻声问道。
戴嬷嬷微微蹙了蹙眉,“大小姐的性子过于倔强,虽然如今倒是听咱们的,可是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拨一拨动一动,如今看起来,虽然有了些好转的迹象,但是还是很细微的,所以怕是还要好些日子,才能彻底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
“那就有劳两位嬷嬷费心了,这大姐儿自小就养在我身边,我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倒是养得性子都骄躁了,也亏得她这个岁数还算小,还有的改正,不然我这真是害了自己的女儿阿!”孟氏也知道两位嬷嬷的为难,忙积极的表态着。
“夫人也不必太过急躁,以老奴看来,这大小姐虽然性子是骄纵了些,但是却是个聪明的,只是如今还不能明白夫人的用心罢了,待咱们细细与大小姐说说,想必也会好上许多。
只是另外还有一事,夫人也该抓些紧才是,这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咱们这大家里头的女子,还是该学些东西才好,一是能改善一个人的气质,二也是能博得一个美名。
如咱们当朝皇后,那一手琵琶,能引来无数彩蝶,一曲孔雀舞,更是能引得百鸟叩拜,可见是下了大工夫的。”林嬷嬷的性子更加直率些,见孟氏说的诚恳,也便提出了些许建议。
孟氏连连点头,“其实这事我早就让人安排了,可是这外男进府,到底是不利于大姐儿的名声,而那些女子,又多是那种行当的,想要找一位琴棋书画都精通的先生,还真是很难阿!”
林嬷嬷勾唇一笑,说道:“夫人怕是想得偏了,以老奴看,您大可从教坊直接买过来一个还未示人的女子,倒是更有利于咱们大姐儿呢。
您想,那教坊是个什么地方,自然是教导着那些女人如何取悦男人,而这琴棋书画都是一种手段,其中有些佼佼者,更是琴棋书画不输给那些大才子们,才能引得那些风流才子千金奉上,而咱们大小姐身份贵重,以后自然是要嫁个名门望族的,学会了那些人的奇技yín巧,也不怕拢不住未来夫君的心思,而且那些人的心思又都是弯弯绕,比起咱们这些嬷嬷来,更懂得讨好人心,没准咱们大小姐还会对这些事情起了兴致呢!”
“那怎么行,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能引那样的祸水进门,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我还要在斟酌斟酌!”孟夫人脸色一变,沉声说道。
戴嬷嬷和林嬷嬷也没有强求,她们不过就是教养嬷嬷,只管教好了规矩便是了,这番话也不过就是见孟氏没法子才出来的,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们也懒得再说了。
两人离开了正院,春嬷嬷才从一旁的暗室里头走了出来,站在孟氏跟前,“夫人,依着老奴看,那两人提的也不可谓不是一个好主意呢!”
“此话怎讲?”孟夫人心里头虽然有了个影子,但是到底没有下定决心,还是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春嬷嬷左右扫了一眼,附耳说道:“夫人,您瞧着这府里头,老爷如今一心扑在了胡姨娘身上,可见对胡姨娘肚子里那块肉的重视了,而咱们府里头又久没有经过新人了,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老爷的注意力不就也被吸引走了么!
而那女子又是替咱们大小姐教授琴艺的,那自然是老爷求而不得的人物了,可是老爷却不知道那人的卖身契就在您手里头,以后还怕不能拢住咱们老爷的心思么!
这件事对咱们来说,那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既不怕招惹进来一个妖精,也就不怕老爷沉迷在胡姨娘身上了!”
孟氏有些不喜的剐了一眼春嬷嬷,但是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件事我还是交给你去办,银子不是问题,你只管找好的来,但是做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什么端倪阿!”孟氏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打算上老家的一个远方表弟过去买人,保管能让您满意呢!”春嬷嬷轻声说道。
“行了,就这么定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今个儿就过去交代了吧。”孟氏打定了主意,也便不再纠结了,更是有些心急的催促着。
春嬷嬷笑吟吟的出了正房,换了一身寻常人家的袄裙,梳着圆髻,挎着小包袱,便从后院的角门离开了苏府,一溜烟的跑到了帽儿胡同的一个小院门口,叩响了那扇乌突突的门。
门应声开启,露出了一张有些谄媚的笑脸。
“大姐,您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可是夫人那头有什么吩咐了?”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瞧了就不舒服,可是偏偏还笑的格外的谄媚,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有心讨好人似的,让人心里头腻歪。
春嬷嬷倒仿佛是很享受的样子,脸上挂着一抹疏离的微笑,下颌微微抬着,迈步走进了院子,细微的声音留在了小巷子里,“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这事也是能在外头说的么!”
“大姐说的有道理,弟弟这就让婆娘去准备些酒菜,陪着姐姐喝上两口!”那男人继续奉承着。
小院并不大,只是个两进的院子,正房三间,左右有厢房,后头还有一排棚子,里头养着大牲口,后头还开了一扇角门,收拾得还算利索,但是看惯了苏府这样子高门大院的人家的春嬷嬷,还是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
正房三间,正中央的堂屋里头,一幅不知道谁画的花鸟图挂在隔断墙上,前头摆着一张柏木的八仙桌,只是粗略的打磨光滑了,瞧着就是小作坊的东西,东西两个里间都是卧室,各是两张对面炕,炕上铺着炕席,摆着炕桌和炕柜,炕柜上叠着家里头的被褥。
春嬷嬷有些嫌弃的瞧了一眼那灰白色的墙面,便坐在了八仙桌旁,“这弟妹去了哪里,可是又去帮别人洗衣裳了?”
“嘻嘻嘻……”那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笑了笑,“这不是家里头也没有旁的营生,她便想着能挣上两个银钱么!”
“行了,你就别哭穷了,你要是早点戒了赌,你能混到现在这个德行么!”春嬷嬷有些不爽的骂了一句。
“大姐说得对,只是弟弟如今知道错了,可是也晚了,不但输光了老子娘置办的那些地,还连府里头伺候的差事都丢了,虽然成了自由身,到底是什么都不会,总不能等着饿死阿!
之前咱托大姐问的事情,可是有了眉目了!”那男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原来这男人是春嬷嬷的亲弟弟,也是孟家的下人来的,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了赌博,更是将孟家在江南置办的一个茶园输了个精光,孟家人看着春嬷嬷在孟氏跟前得脸,只是让春嬷嬷的弟弟赔了银子,倒是没有报官,另外还将他的卖身契还了,将他打发出了孟府。
也亏得春嬷嬷的老子娘是能干的,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又趁着那年蝗灾的时候,买了不少好地,这才东挪西凑的将那笔银子还了,可是也因为这样,一气之下就都病了,没几天就都过世了。
这一晃也过去两三年了,这春嬷嬷的弟弟便成了无依无靠的人,平日里只靠着春嬷嬷送来的银子和自家女人出去给人洗衣服挣钱过活,倒是也算是觉悟了,想着春嬷嬷在孟夫人跟前得脸,想要去苏府混个差事,可是苏府这样的人家,用的都是家生子,要不也都是签了死契的人,他又不愿意再卖身了,倒是就这么耽误着了。
好在这春嬷嬷的弟弟——李海生,虽然有些混,但是对家里头的女人很好,所以那李海生的娘子,也便就这样养着他了。
春嬷嬷见李海生那副不稳重的样子,这心里头就有些不爽了。
“你现在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就还是这么不着调呢,这大户人家哪有用人不签卖身契的,另外就你这个性子,我怎么敢跟咱们夫人推荐你呢,到时候别又惹了什么事情,老子娘可没有地再给你赔钱了!”春嬷嬷很是不客气的说道。
李海生没脸没皮的笑了笑,“咱那不是年岁小么,又碰见了那坑人的,这才输了银子,而且我这也是戒了赌的,保证不会再给姐姐丢脸了!”
“这可是你说的!”春嬷嬷反问着。
“那当然,咱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都是颗钉,绝对不做那让人瞧不起的事情!”李海生指天发誓,道。
春嬷嬷这才略微放下了些担心,“行了,把你媳妇也招呼回来,咱们边吃边说吧,我这一大早晨就出来了,这肚子还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