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一片鹅毛一般婉转动人。
“十二年前,河畔边,你我相知,之后,不相见。”
“如今,相见,却刀戈相见。”
“你,要杀我。”
燕云歌缓缓说道。
她指着一幅画像上的人。
“你为了他,要杀我。”
“是。”萧以铭言简意赅。
“可我是他姐姐。”
“他姐姐,姓苏。”萧以铭冷然说道。
燕云歌一愣,好像了然了什么。她惨笑一声,闭了眼,不再反抗。
萧以铭挥刀。
满室血色,血滴溅到一幅又一幅的画卷上,如点点红梅。
他离去,向琛帝请命,镇守边关数十年,不曾回京城。
边陲之上,黄沙满天,风卷残云。漠北城高大的城墙在黑夜中伫立着,如同一尊沉睡的巨兽。
街头,捏面人的老翁摊前聚了许多孩童,拿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人,笑着,跳着。
一个黑衣身影在不远处望着,摸了摸胸前硬邦邦的两个泥人,转身离去。
他守着这漠北城,为自己,为慕容,也为……他。
他在回京城后,曾去过苏相府里。
苏大人很是和善,只是,好像比离京前,老了许多。
他是想,代苏迁奉养老人家的。
可是后来,他杀了燕云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苏相府。
苏相的一双儿女,儿子死在萧以铭怀里,女儿被萧以铭亲手斩杀。
他不能进,他做不到。
苏相仿若也是知道他的想法的。
燕云歌死后七日,苏相自请辞官,告老还乡。
只带着儿女灵位,和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回了苏家祖房。
他们出发在一个清晨,悄悄地,踏着晨露离开。
不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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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九年,太上皇慕容琛驾崩,举国同哀,街头巷尾,尽缟素。
琛帝驾崩前日,夜。
慕容琛靠在榻上,形容枯槁,目光怔然。
他怔怔地看着床头的一团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已经晕染开来,分不清写得什么,也只有……开头那三个字,分外醒目。
“林一启。”
慕容琛叹息,他榻边,跪了一排又一排的太医。
“臣……”跪在最前面的老太医颤巍巍地,好像要说些什么。
慕容琛打断了他。
“无妨,孤的身体,孤知道。”慕容琛已经几日不进米水,嗓子干哑,连说话也如撕扯一般。
他而今也不过是不惑之年,双鬓却早已漫出了斑斑白发。
他的双手依旧保养良好,没有皱纹,但是皮肤,却是干枯的。
对于一个曾经日理万机的帝王来说,生命,到了中年,也差不多该走到头了。
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都无法抗拒的离去,死亡。
何况慕容琛很看得开。
他当皇帝的这十三年里,对慕容王朝,只有功,并无过。
这半百岁月里,该经历的痛苦,该享受的快乐,也都经历完了,享受完了。
他曾醉卧美人膝。
他曾醒掌天下权。
他曾经……遇到一个人……一个……无法令他抗拒的人。
如石子击中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哪怕最后,涟漪平了,湖水静了,石子沉了。可是那荡起涟漪时的波动,却被湖水永远地记在了心底,而那石子,也在湖下,在湖水心底,静静地,躺着。
惟有那落下石子的顽童,掷出石子后,看着一圈又一圈荡起的波纹,嬉笑一声,转身离去。
永不再来。
他把玩着手间美玉,美玉无暇,温滑圆润。
瑾瑜者,美玉也。
君子如玉,这是他字之意。
然而他终究不是君子。
也许只有,只有,那个人,才称的上君子气度。
可是……左明梓……骗了他。
忽然,那玉从他手中划下,落地,粉碎。
玉屑飞扬。
而室内也传来一声声悲痛而惊恐的声音。
“快来人啊,太上皇……去了……”
从此之后,没有人知道,慕容琛床头,那团被汗水晕了墨汁的信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