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遥遥在望,灰帕包头的老人忽然告诉羽衣,说他姓江,是望江楼第三代楼主。胡子大汉是他师弟。天儿是他儿子。他们首先到达洛阳望江楼,处理完一些急事,他就带羽衣去蜀中。他说自己恰好有要事,急需去趟蜀中。
羽衣对江老楼主感激十分,但她初次出门,羞于言语,只是用默默的微笑以达谢意。
老楼主也询问了一些她的情况。羽衣说她叫羽衣,十五岁,父母俱亡,孤身一人要去蜀地寻访亲人。
羽衣对他说了实话,但也没有全说,母亲早亡这是事实。至于父亲,那是她心里隐隐疼着的地方,她不想叫别人知道她有那么一个父亲,害母亲一生孤苦,留下孤女孑身一人,那样的父亲,她以为真的没有可以炫耀的地方。所以,她干脆告诉江楼主,生身父亲早在她出世前就已经病亡了。她是母亲一个人拉扯长大的。
这样说,羽衣的内心是坦然的,丝毫没有说谎的念头,在她的意识里,她宁愿父亲早就去世,从来没有过父亲,那样她就可以永远活在思念里,怀着崇敬的心情怀念他,她宁愿他是自己一生从未谋面的父亲。
而不是一个抛下孤妻弱女在外另结新欢的男人。
江楼主深感意外:“你没有父亲?”
羽衣坦然点点头。
“那么,姑娘怀里所抱,又是何物?”
“嗳,一把刀。”羽衣仍旧坦然回答。
“甚么刀?”江楼主不动声色。
“咳,咳咳。”前面忽然传来咳嗽声。是天儿的声音,急促而剧烈,仿佛他被甚么卡住,一时难以换上气来。羽衣一怔,一路同行,这个天儿总是沉默寡言,默不出声。他怎么了?抬头看去,他还在咳,弯腰抱住胸口,脸都憋紫了。那口气就是上不来似的。
“小儿自小身患隐疾,想是连日来赶路,受了风寒,不碍事的。羽衣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江楼主在一旁催促。
羽衣暗暗纳闷,看这情形,江楼主对儿子倒没有这把刀上心。一时间她心念转动,隐隐感到这个问题不能照实回答。
迟疑片刻,羽衣下了决心,说:“我也不知道是甚么刀,它是我拾来的。我在山上打柴,遇上了这把刀,看它样子沉重,用来砍柴最好不过,就拾来了。老人家要是看着顺眼就拿去吧,我一路带着麻烦得紧,正要准备扔了它呢。”
一番话缓缓说完,羽衣心里直叫惭愧,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谎话。她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对救命恩人撒谎。她只是觉得这老楼主一双眼睛太过精锐,那里面的光射在身上,叫人悄然便出一身冷汗,心里感觉不踏实。
爹爹的目光也极精锐,但不像这种目光,爹爹的目光里闪烁着率直,威严,还有一些温暖的东西,而这双眼睛只能叫人感觉寒冷,似乎有一种阴冷的东西在里面隐现。
江楼主和胡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羽衣看见了,不明白他们在传达甚么。
她不敢出声,心下只是盼望这江楼主尽快办理望江楼的事宜,然后尽早带她到达蜀地去。
暮时分他们一行人进了望江楼大门。
羽衣自然瞪大眼,忙不迭地四下打量。望江楼雄伟壮观,进了朱漆双扇大门,她还念念不忘蹲在门口的一对狮子。它们呲牙咧嘴的模样威武吓人,那是活的吗,见了人怎么不见逃离,难道是家养的?不等她看清究竟,已然进了大门,迈过二门,在一个石墩前停住了,早有人跑过来帮楼主牵马坠镫,扶他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