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love,为什么是导演系?”
11年末,权至龙曾经这样问过他的女孩。
而那时候,姜撒朗正捂着自己的肋骨,缩在权至龙怀中,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女孩听到权至龙的问题,先是眨着眼睛静静想了两秒,然后,思绪却快速地飘到了另一个地方。她抬起头问:
“欧巴,你为什么是演员系?”
睫毛扑闪扑闪,眸子里含着澄澈水光。
权至龙低下头去,轻啄一口。
回道:“那时候比较狂妄,觉得就算去到大学,编曲系也没办法教给我更多了。”
姜撒朗仰起头来,看到权至龙轻叹着气一脸“小爷当年年少轻狂”的表情,却笑眯了眼睛,她又在权至龙胸口蹭了蹭,闷声笑着道:
“怎么办~我之前也这样觉得呢~”
在连续地制造出几支、十几支、数十支hit曲之后,在以创作天才的名义,被媒体和同事们投以无数次的赞誉目光之后,这样的自负心,大概谁都会产生的吧。
权至龙如是,姜撒朗当然也逃不掉。
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可以天下无敌、独孤求败了。
即便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尚且还有很多不足,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正和学习,但也……因为大众的喜爱、宽容与夸赞,某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或许也不用做到极致,像现在这样好,也就已经足够了”这样的想法。
女孩想着权至龙一脸感慨的模样,便忍不住把头埋在权至龙的胸口,笑得越来越大声。她的笑声,顺着抖动的肩膀与脸颊,传递到了权至龙的胸口,震得他也忍不住想要发笑。
“呀!”
明明是想要呵斥的,可是大声喊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话音里,早就不由自主就带上笑意。
就像是温水里,被人加了两勺蜂糖。
“但是,咳咳……”
权至龙笑着,但还是轻咳两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变得严肃正经。
“姜love,我们都不该那么认为的。”
他把手往上抬了抬,轻抚着女孩的脸侧,用大拇指蹭着她滑腻的脸颊。
“我当年填演员专业的真正原因是——舞台也是需要表演的!这点你也知道,现场与纯音源有很大的区别,我们站在舞台上,就应该要用更多的、也更好的面目表情、肢体动作等,去感染观众,去带动观众。所以……当时就选择了演员系。”
“因为想成为一个更加合格的歌手?”
姜撒朗又仰起头来,笑嘻嘻地看权至龙的表情。
“不。”
权至龙微眯起眼,手指略使劲一些,捏了捏女孩脸侧仅剩的软肉。
他反驳道——
“是要成为最高的歌手!”
天才创作者兼rapper兼顶尖男团队长权至龙,在自己当年的高考志愿上,填写演员专业的原因,是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歌手……不,是想要成为全天下最好的歌手!所以他才去博采众长,欲以他山之石攻己山之玉。
那么,同样是天才创作者兼vocal兼一线女团队长的姜撒朗,又为什么在自己二十岁,即将从中学时代步入大学当中时,给自己加上一重导演系的烙印呢?
权至龙虽然不至于好奇地抓心挠肺,但确实是有许多疑惑的。他捏着姜撒朗的脸,但又怕把她捏痛了,于是只是捏着,连往旁边扯一扯都不敢。垂下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眸,可是,躺在他怀里的姜撒朗总能够看见,权至龙望下来的眼睛里,载满了问号,那全都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姜love,为什么是导演系?”
依旧是刚才话题开始时的问题。
很明显,女孩的东拉西扯发散思维,并没有把他绕晕。
姜撒朗靠在他怀中,调皮地笑,忽然间灵光一闪,提高了声音道:
“欧巴!是因为你选了演员系啊!你选了演员我当然要选导演~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很开心~~~”
“没有。”
权至龙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还是重重捏了女孩的脸。
“别绕了,我要听真话。”
“真话啊……”
女孩的眼珠子转了两转,转身趴回权至龙怀中,静了两秒之后。
才用双手轻轻抓着权至龙胸口的衣服,依旧把头埋着,有些闷声闷气地说:
“为了记录。”
“记录?”
“对,为了记录。”
姜撒朗把头埋在这个滚烫的怀中,双手渐渐收紧,语气却渐渐有些荒芜。
“爸妈出事之后,我才回想起来。这么多年里,属于我和爸爸妈妈的记忆,太少。而且即便是这些太少的记忆,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得灰白。我现在才二十岁,使劲回想的话,还能够从记忆里挖出一些温暖的画面来,可是更多的细节却想不起来了,而且,随着我再往后一些的话,大概会连这些画面……也都逐渐忘记吧。”
“所以,我想以另一种方式,把我和我爱的那些人的温馨过的、温暖过的、互相对视着微笑过的画面,全都记录下来。”
“不是像歌曲一样进行升华提炼,而是一点一滴地,全都记录下来。”
“要有更多的细节,有更鲜活的表情。这样即便我们以后分离了,只要看着那些画面,我也能立马回到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话……就好像我从未失去过……”
女孩在用略带哀伤的声音,说出这一段话时,除了失而复得的父母之外,更多的,却是在想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永别的表仁厚。当然了,曾经表仁厚离开时,姜撒朗虽然情绪上无法接受,但理智上,也知道那时候大概就是永别。可是这一次,表仁厚借着虫洞给她发来了信息,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姜撒朗致以他的欣慰与祝福……
这一刻,女孩似乎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她的表大叔是真的永远离开了。
去了另一个世界,可能在看着她,可能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且也过得很好。
可是,再也没办法回来。
再也不可能了。
姜撒朗没有对权至龙说明的是,在她的少年时代当中,表仁厚所占据的画面,比她的父母还要多,多很多。表仁厚是那个一手挖掘出她的潜力与梦想的人,而且还陪着她一路跌跌撞撞,护送着她,直到她可以起飞而他可以放手的那天。
时间不很长,只有六年。
可是六年间,却有那么多故事,以至于又四年之后,都还有那么多种怀念。
通过超越时空的三维投影,姜撒朗再看到表大叔的笑容时,她的心头……其实忽然有些隐约的恐慌。因为明明只隔了几年,几年而已,她竟然就已经对表大叔感到了些陌生!明明……在过去的几年的当中,她从未停下过对表大叔的怀念,从未试图把他从亲人的名单上删除出去,可是时隔四年而已,当那张宽容温和的笑脸,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那张脸却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那感觉,也与时隔一年之后,再看到失而复得的父母时,与偶尔翻看综艺,看到当年还一起青涩并咬牙奋斗的成员们时的惊讶与叹惋,那么地一致。
姜撒朗躺在医院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对时间的流逝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在她才只有二十岁的时候,在她还该每天都高高兴兴没心没肺,比起昨天和今天,更喜欢也更期待明天的时候。当四周安静安静下来,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回看,而且为自己走得太快、太远,以至于看不清过去还没失去太多时的自己,而感到遗憾。
人,总是会失去的。
喜欢的事物,熟悉的建筑物,爱过的人,都会失去的。这一点姜撒朗已经知道了,知道得很清楚。
所以,才该在还没失去的时候,更加地珍惜,不是么?
不仅要好好地爱,好好地对待。
同时,也该试着去记录吧,以某种……日后即便失去了,只要再一看到这画面,也能感同身受当年的温暖与感动的方式,来细细记录。
姜撒朗趴在权至龙的怀中,脑中沉沉浮浮,全都是表大叔过去笑着对她说话的面容。
权至龙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安静,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的女孩想要记录的人当中,除去父母,还有一个对她来说格外重要的表仁厚。但也还是……感受到了某种不容忽视的感伤与慎重。
所以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双臂用力,把怀里这瘦削的一团紧紧抱住。
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安慰与守护都传递过去一样。
然而没过几秒,女孩又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
“呜……欧巴!”
她捂着她的肋骨。
“啊,抱歉!”
权至龙立马松了手劲,把双手一抬无辜道:
“对不起我又忘了……”
姜撒朗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液体在眸中滚动,或许是积得太多,没滚两下,眼泪便忽然从眼角滑落。女孩捂着肋骨,清泪两行,她却是笑着指控:
“欧巴你把我弄哭了!”
不仅仅只是因为拥抱,也因为他执着地问那个原因。
可是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他让她想起了表大叔,更是因为,他总是这样用力地拥抱她,这直接导致本来不太喜欢软弱的她,现在也越来越爱掉眼泪了。
“嗯。”
权至龙应了声,上身前倾,吻在她的眼角。
“米啊内。”
因为疼痛,女孩不自觉轻喘着气。
她笑吟吟地望着权至龙,眼眸湿润,像是被雨洗过的星。
太过动人。
权至龙眼眸顿了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淡淡的、咸咸的。
但却还有些甜甜的味道,鼻尖也缠绕着她身体的淡淡香气。
他们两一个在沙发上靠坐,一个在旁边侧身跪坐。明明刚才还是略带哀伤的氛围,多对视几秒之后,忽然就发觉,这屋子里□□静,安静得他们两都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眸里,满满地全是自己。而自己的眼里,是对方的眼睛,是鼻梁,是嘴唇……空气里满满的全是荷尔蒙四处窜动,电流与电流相撞,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于是忽然就忍不住再靠近,忍不住互相拥抱。
用自己的手臂,感受对方的柔软与温度。
拥紧了,在女孩细细的喘息当中。
舔舐、研磨、进攻、纠缠……
tbb姜撒朗工作室的门外,忽然有人敲了两下,然后就是滴滴两声刷开密码锁的声音。
权至龙猛然一惊,他十分迅速地撤开一些,从身后捞起沙发靠垫,往自己身前一挡。心形的一个绣着“salang”花式英文字体的火红色靠枕,原本是被粉丝专门寄送过来的,姜撒朗因为喜欢那手绣的字体,而特意又找人订做了一批放在工作室当中。现在,其中的一个,却被权至龙扣在手中,把他自己的腹部以下大腿以上,遮挡得严严实实……
“撒朗,你前两天说的tbb’,具体是打算怎么做?策划部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这探进头来说话的,是青鸟团的经纪人秉昌洙。
快速地说完之后,才又笑着对沙发上另一个人打了招呼:
“至龙也在啊~”
“嗯,昌洙哥。”
至龙乖巧地点点头,在沙发上把腰一弯,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我马上去!”
姜撒朗也笑眯眯的,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竖起一根指头来,道:
“再给我一分钟~”
“ok~”
秉昌洙干脆利落地又退了出去,来去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