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和姜撒朗两人坐在车子后座里,女孩靠在男孩肩上,权至龙再用脑袋贴着姜撒朗的头顶,两个人都陷入在宿醉外加通宵聊天之后的后遗症当中——头疼得昏昏欲睡。
车子,还是之前租的那辆,后备箱里,是两人急匆匆收起来的一堆东西。
离狂欢节的结束还有一天,像他们这样在凌晨时分离开的,算是比较特殊的个例。秉昌洙查询了姜家父母的航班之后,迅速转告给姜撒朗,飞机大概会在近十个小时之后到达内华达州里诺国际机场。姜撒朗与权至龙一算时间,算上回城休整,然后再赶去机场那边,十来个小时勉强能够算作宽裕。
所以权至龙原本的提议是,他们两再在沙漠里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之后,也等他的酒醒了一些之后,再由他开车回城。可是姜撒朗怕那样又把时间弄得太紧,同时也怕权至龙醉酒后太累,两个人再商量之后,干脆去拜托之前认识的一个喜欢在营地里的各处吹口琴的小伙,那小伙不喝酒,而且作息十分紊乱,经常大晚上的时候,都还能听到他在远处伊伊呜呜地吹。两人出来一找,正好那位口琴爱好者没睡。两诚恳拜托又给出丰厚的报酬之后,便利落地收拾起东西来,天未亮的时候,就已经奔驰在回城的公路上。
“嗯……到了吗?”
姜撒朗睡得有些不安稳,车子微微一停,就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问。
“没有。”
权至龙也跟着醒了,左右望一望,天边已经有些亮,但马路两旁还是比较荒芜,只是一两千米之外隐约有了些建筑群的模样。于是立马又把女孩按回他肩上,同时抬起手来扶着她的后脑勺,轻拍一拍道:
“再睡会儿吧。放心,叔叔阿姨都过来找你了,那肯定不是过来骂你,你放轻松,再睡一会儿。”
“嗯。”
女孩又倒下去,睡了一两分钟后又弹起来,手迅速地向自己裤兜里摸去。
权至龙也跟着醒,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有短信。”
姜撒朗半眯着眼掏出手机,打着哈欠确认了之后,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权至龙不好凑过去看,就只能紧盯着姜撒朗的表情。
“我妈……我妈给我发的短信。”
姜撒朗楞楞地把短信又看了一遍,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之后,又把手机提起来放到耳边,似乎是拨通了电话。她半靠在权至龙的旁边,微皱着眉,静静等了一会儿之后,再把手机放下来时,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电话号码依旧不在服务区。”
“可能是之前发的,沙漠里信号不好,到现在才接收到?”
权至龙靠过来捏了捏女孩的脸,轻声问:
“发什么了?”
姜撒朗却没像以前一样躲开权至龙的魔爪,她依旧皱着眉,有些愣愣的,只是把手机递了过来,示意权至龙自己看。权至龙接过手机瞄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也跟着皱了眉头。
那条来自罗教授的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
“我们没事。”
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不知道是发错了人,发错了内容,还是其他的内容被漏掉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四个字,容易让人产生些不好的预感呢。
权至龙脑中转了转,手在屏幕上继续移动,另一只手却在女孩的头上又拍了拍,轻笑着道:
“你别胡思乱想,可能是发错了。”
安慰完之后,却把已经又拨通了秉昌洙电话号码的手机递过来,道: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让昌洙哥再查查航班信息吧。”
那是一趟由首尔飞往内华达州里诺国际机场的航班,载客287人,机组23人。
据说飞机正常起飞,当天太平洋上空有一些气流,但并没有太大危险。
秉昌洙帮着打听了这消息回来后,姜撒朗却还是感觉到不对劲,那条短信,就在看到那条短信之后,她心里就升起很不好的预感来,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这预感实在是强烈,在心里不断翻涌,强烈到快要干扰她的理智和判断力。但她还是把担忧都先压着,只是连连拜托着,让秉昌洙尽量托关系,再往内部消息里打听,然后又打电话给李准硕,把刚放了满浴缸的水打算放松地泡个澡的李社长也轰出来,帮着她找人打听那趟飞机,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真的没什么事的话,当然是万幸。回去她再还这过程中所欠下的人情。
可是,万一……
那个万一,她甚至都不敢继续往后想下去!
姜撒朗紧皱着眉,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握着手机忧心忡忡。
权至龙当然也没办法睡,揉着太阳穴想了想之后,从女孩手中拿过手机来道:
“我姐以前……好像有个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塔普哥那儿有我姐的电话,我让塔普哥找我姐帮着问一下。”
权至龙说着,给崔胜弦那边打了电话。
电话再挂断之后,两个人在车子后座里坐着,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面就是进城的路口了,租车店往哪边走?”
前面的口琴男孩听不懂后面两人的韩语对话,这时候就只是问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两人送回租车店,拿到报酬。
然后就可以说再见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权至龙与姜撒朗坐在了驶往里诺国际机场的出租车里面。姜撒朗趴在权至龙的肩膀,咬紧了牙呜呜地哭,肩膀剧烈颤抖,泪水濡湿了权至龙半扇衣服。
“没事,肯定没事……”
权至龙把人紧紧抱着,摸着她的头不断安抚。
“不是给你发短信说没事的吗,一定没事,只是暂时联系不上而已。”
刚才,就在两人又上了出租车一阵子之后,姜撒朗从李准硕那儿得知了消息——
从首尔飞往里诺机场的那班飞机,确实是在自首尔起飞三个多小时之后,在太平洋上空遇上强烈气流,随后便陷入失联状态。当时遇上气流时,飞机上的工作人员还在与地面联系,据说情况并不紧急,那气流甚至都没有到需要让飞机返航或迫降的地步。然而某一瞬间,飞机就忽然失去了联系,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天空之上。
为了防止乘客家属恐慌闹事,航空公司暂时还没将飞机失联的消息公之于众,但已经开始了尽力联系与寻找。
李准硕透露这消息过来之后,权至龙的姐姐权达美也打来电话,说已经找自己的朋友问过,再一次证实李准硕之前所打听到的没错。
那时候,出租车已经开在前往里诺机场的路上,权至龙接完姐姐的电话之后,就小心翼翼地看着姜撒朗,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的惊慌与担忧变少一点。结果姜撒朗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把下唇轻轻一咬就哭出了声。权至龙把她按到自己怀里,按到自己肩上,姜撒朗就死死地咬着唇,肩膀无助地抖,泪水肆意地流,但却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音了。只是哽咽,只是呜咽,像只彻底弄丢了爸爸妈妈后,吓得连哭嚎都不敢的小兽。
权至龙抱着姜撒朗,抱得很紧。
说实话他也有些懵,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除了拥抱,还能再给她些什么。
姜撒朗哭了大概十多分钟,忽然间又坐直了身体,从权至龙手中拿回手机。
眼圈红红的,她快速拨出一个电话。
权至龙不说话,只是没有放开抱着她的双手。
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又把手抬起一些,摸一摸她有些烫的额头。
“准硕欧巴!”
女孩重复了好几次拨出的动作,电话终于通了,她急急喊了一声,然后也不等那边回应,立马道:
“欧巴,我在两个小时前,曾收到过我妈妈发送给我的短信,短信内容是‘我们没事’,欧巴拜托你再帮我查查通讯公司,看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发漏了。另外也拜托再帮我看看,短息从我妈妈手机里发出来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她和我爸上飞机之前,还是已经登机之后。”
姜撒朗急急地说完这一切之后,再挂断电话,表情有些愣愣的。
可是这一次不再是反应不过来,不是不敢相信,而是隐隐地……有些若有所思。
“没事的,肯定没事。”
权至龙摸着女孩的头,轻声哄着。
“嗯。”
女孩点了点头,眼神一暗,但却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道:
“一定不会有事。”
“两天前失踪的波音xxxx,由首尔飞往美国内华达州的航班,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相关部门正在加紧寻找,国际海洋巡警也帮助支援,数百位失踪者家属昨晚聚集首尔市政府门口请愿,希望政府加大搜救力度。今日上午,中央大学数千学生集会校内广场,为乘坐波音xxxx失联的三百余位乘客与机组工作人员祈福。”
当姜撒朗与权至龙一同走出仁川机场的出口,大厅里的电视机上,正好放到这条新闻。
权至龙牵着女孩的手,紧紧牵着。
也不管这里不再是没太多人认识他们两的美国,不管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几场。他只是像姜撒朗一样,用帽子墨镜和口罩都把脸捂着,然后就那样不管不顾地牵着,两个人都低着头快速往外走着。
刚走出来,青鸟团家的经纪人秉昌洙,就已经迎面走了过来。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迅速插到两人中间,用双手扶住姜撒朗的双肩之后,略微弯腰,抱歉地对已经被他挤出半米远的权至龙道:
“谢谢至龙xi照顾我家撒朗,但这里人多眼杂,我把撒朗先送去停车场之后,再过来接你好吗。”
“不用。”
权至龙往女孩的侧影看了两眼,又左右望了望已经有些人看过来的目光。他把帽子往下更压低了一些,道:
“我自己打车吧,昌洙哥你先送撒朗回去,她低烧两天了一直没退。”
权至龙之前在里诺机场陪着姜撒朗等消息时,就已经买了手机,装进自己原本的电话卡。与姜撒朗分开行动之后,他依旧把自己捂得严实,迅速出去找了出租车之后,又拿起手机来给姜撒朗发短信——
“我上车了,你先回公司还是先回家里?欧巴过去陪你吧。”
女孩的回信来得很快,显然是一直把手机攥在手里。
“我先回家里,欧巴先回去休息吧,放心,我没事。”
权至龙捏着手机,把那条短信看了好几遍,然后他无力地垂下了头,摘下帽子和墨镜,双手在凌乱而有些脏的头发上狠狠揉搓。
阿西……!
真的好恨啊!恨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也恨这时候自己没办法一直都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