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细长的眸子眯成了锐利的一条线,似乎对她的咄咄逼人很不满。
“也是,那么请这位姐姐说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姐姐消气呢?”朱雀不以为忤,反倒是嬉皮笑脸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言罢,只见夏无双冷冷一笑,如青霜一般。
“至少,每人让我劈一掌才够诚意吧?”
话音刚落,云雀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倏地窜了过去,她只觉眼前一花,眼神再定之时,他俨然到了跟前。不过,她虽然被冻结多年,身体有些僵硬,却也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因而此番,她的手肘已然如有意识一般,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攻势。
房中的空气如同煮沸的水一般,汩汩地躁动着,三人的视线出现了片刻的扭曲。
云雀见一招不成,身体骤然弹开,如黑色雾气似的袅袅一绕,已稳稳落在了窗边。
“对不住啊,姐姐,我家云雀脾气不太好……”朱雀嘻嘻笑着,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她的手臂。
夏无双身体气血乱涌,手臂因为刚才的一击,还在隐隐发抖。
云雀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半阖着眼眸,默默地调息。
朱雀瞧着他的脸色,心中大概有数,望着她的眼神中顿时添了几分探究。
面不改色地接下云雀全力的一招,即使是当年全盛时期的灵鹫,也未必能办到。青川虽然高手如云,可女子却极少,一方面,青川的女子数量本就少于男子,另一方面,现今留存的大部分武学都太过阳刚,不适合阴柔的女子,而能排得上名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排得上名,又能拥有如此骄傲气容的,只有泽国女帝华扎一人。
可是华扎其人,风评极差,都说是骄奢yín逸,放纵无度,怎么想,都与眼前此女对不上号,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三人僵持着,没人出声,黑暗中,只能听到璇玑粗糙的喘息声。
突然,一声异常响亮的打更声响起,梆梆,那声音就像是敲在人的脑颅上一般,窘迫的夏无双如惊弓之鸟似的猛然一抖。
就在这时,空气微微颤抖,细小的破空声如同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响哨,直愣愣地袭向空门大开的她。
嘶。
衣料的撕裂声如同是尖锐的刺,生生地刺进了耳膜。
夏无双身子一绷,侧身想要躲闪,可终究还是迟了。脖子上火辣辣地一疼,温热的血迫不及待地从伤口中流出,顺着脖颈,缓缓地淋下。
叮。
刺伤她的利器扎进她身后的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紧皱眉头,一时怒不可遏,手掌一翻,身体便如脱手的利刃,直直地朝两人刺去。
朱雀面色不变,手在空中虚虚一抓,那扎进墙中的利刃就像是有生命似的,腾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另一边,夏无双的掌力几乎到了他的身边,额前的短发被掌风带起,凌乱地飞舞。
他似乎不想对此做出任何反应,而是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将短刀收起。
她见此更是怒气攻心,手掌上气力霎时达到顶峰,如此一番,掌风狂如山间野风,几乎刮得人睁不开眼。
就在那一掌就要劈上朱雀天灵盖的时候,她的手臂却突然如被人锯断一般失去了控制,蒙蒙的微光中,只见她的手骤然停下了去势,诡异地僵在半空。
她定睛一瞧,只见无数的黑白棋子组成了一个大如月轮的伏羲八卦,而她的手掌,正正好好地劈在那八卦图的正中。手心一阵阵地发麻,似乎有什么眼睛看不见的虫子正从手掌的地方往她的身体里头爬。
她被自己这番恐怖的想象一震,随即一个利落转身,收回动作站好。
接着,只听“刷”的一声,那些棋子以与出现之时截然不同的姿态,朝着朱雀宽松的袖口鱼贯而出,这么多的棋子,消失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景象看得夏无双头皮发麻,手心里的那抹恶心的酥麻感如久不散去的钟鸣一般,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脑子,那种感觉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将手猛地甩上几次,好摆脱那看不见的虫子。
“姐姐的眼神好恐怖……”朱雀仍是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望着夏无双乍青乍白的脸色,他咂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口气实在算不得好。
朱雀歪歪头,“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只不过……”他说到一半停下,将视线投向了张牙舞爪的璇玑,“只不过是璇玑的故人罢了。”
如同刚才一样,璇玑听到曾经的友人唤着自己的名字,愉快地抖了抖耳朵。
夏无双心有余悸地盯着两人,又迅速地瞄了一眼异样的璇玑,心中更生疑窦。
“原本以为是她复生,却没想到遇上个厉害的姐姐,说起来心情还真是复杂呢。”
夏无双心思转了转,得知在他们眼中,夏梨定然已经死了。
见她不再说话,朱雀似乎觉得没劲,招呼了一旁的云雀一声,嘻嘻一笑,风一般地跳上房檐,消失了。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的人声已然偃息,只剩下不远处树林里不知名的鸟雀声。月色正酣,万籁沉寂。
如果不是脖子上的刺疼,夏无双几乎要以为,这是她发的一场噩梦。
如今的青川,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