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听“哇啦”一声,本来吵得人头皮发麻的哭声立刻变成了从瓮里传来的一般,闷闷的,还带着点儿回音。
苏不啼愣了一愣,哭声也跟着顿了一顿,可那眼泪倒是没能听话地刹住,依然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手上。
朱雀咧着嘴笑,又朝她眨了眨眼。
她抽抽搭搭的,渐渐停了下来。
“不想回去?”朱雀问。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云雀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到她这么反复无常的,他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到底想不想回去?”
苏不啼抬眼望向了他。因为刚哭过,她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子,这么盯着人一看,显得可怜巴巴的,按常理说,是挺招人怜爱的。
但眼前的这两位,不属于常理范围内。
云雀显得更不耐烦了,“到底想不想?”
朱雀的手还捂在她的脸上,于是乎,他灵敏地感觉到,这心灵脆弱的孩子又开始瘪嘴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继续受摧残,他准备先发制人。
“我有办法帮你留下来,要不要听?”
苏不啼的嘴角一僵,氤氲着眸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不明白?”朱雀皱皱眉,“平时挺伶俐的女娃,怎么今天蠢得跟什么一样……”
他说到一半,那头突然传来了云雀忍无可忍的声音,“你的手可以放开了没有?!”
闻言,朱雀撇嘴瞪了他一眼,“连女人的醋也吃。”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放下了手。
望着一手的不明液体,他皱了皱眉,继而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苏不啼身上擦了擦,才继续问道:“想知道我的方法不?”
苏不啼垂了垂眼,看样子是在思忖着什么。
趁着这个空档,朱雀笑眯眯地转头冲云雀眨了眨眼睛,后者脸色忽地明朗,甚至连嘴角都隐隐地勾了起来。
此时,苏不啼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猛地抬起了头。她眼光灼灼地望着朱雀,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还准备点头时,被他一把托起了下巴。
“快别点了,我头晕。”
她刚准备点头答应,却硬生生地憋住了。吸了吸鼻子,她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我事先声明,我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到鸟不拉屎的近畿山去……”
云雀冷笑一声,“不知道是谁先要死要活说要回去的。”
苏不啼一记眼刀射过去,却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他冷冰冰的脸化尽了力道,软绵绵地落了下去。
她不再理会他,转而将眼神投向了满脸笑花的朱雀。不知是因为脸上沾了眼泪有点发痒,还是因为为难,她皱着脸,道:“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我小师叔虽然看起来人满不计较的,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其实骨子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嗯?我好像从来没听你叫过他小师叔啊。”朱雀这么说着,转头望向一边的云雀,“你听过没。”
云雀摇摇头,望着苏不啼,又冷哼了一声。
苏不啼缩了缩脖子,“他本来就是我小师叔……”
朱雀挑了挑眉,没再就此说什么,倒是突如其来地问道:“你现在不怨他了?”
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下,才低头道:“还是怨的。”
“哼,那怎么还不想走?”云雀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朱雀转头瞪了他一眼,他冷哼一声,偏头望向了一边。
“不想走就留下喽,管它什么原因呢。”朱雀耸耸肩,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不过一边的苏不啼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抿了抿嘴唇,惴惴地问:“要怎么做啊?他好像已经铁了心要送我回去了。”
朱雀意味深长地一笑,将头凑近了她,“你不会后悔吧?”
苏不啼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虽然道法学得破破烂烂,做人也做得将将就就,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预感还算是准的,对此,她不知是喜是悲。
体会到这一复杂的情绪时,她正光溜溜地睡在顾宸的床上,而一旁的他正因为过度“耕耘”而睡得熟。
感觉着那担在自己胸脯上的沉重手臂,苏不啼面红耳赤地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朱雀的八辈祖宗,还顺带着问候了他的八辈子子孙,可冷静一想,他根本不可能有子孙嘛!
思及此,她更是恨得牙根痒!
而另一边,听到小厮在门外传来的消息,睡得神清气爽的朱雀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用胳膊杵了杵一旁那人的胸肋。
云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伸出手臂揽住了他,喑哑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
朱雀龇着满口的白牙,神秘兮兮道:“他俩成了!”
云雀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用鼻子“嗯”了一声。
朱雀似是不满意他这种反应,皱着眉道:“你不应该夸赞一下我的药吗?”
说到这,云雀倒是颇为上心地睁开了眼睛,他端详了他好一阵儿,突然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声音嗡嗡的,“昨夜不是夸赞过了么?”
同样是芙蓉帐里,这一边是你侬我侬,那一边却是苦大仇深。
人生真是无常啊。
念无岛。
戎言死死地盯着手上单薄的纸,手一翻,便将它化为了灰烬。
我去东南方看看,十五日后回来。勿念。夏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