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多么容易满足。

一把牛角梳，一株高山雪莲，一份病中的心意，轻易地就击中了她。

这一刻，都烈世子的面目不再那么可憎，带有和亲意味的出嫁不再那么可怕。她的内心甚至隐隐生出了希望，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都烈世子真是能疼惜妻子的人，管他是不是异国蛮邦，管他是不是长相迥异。

这一夜，锦绣刻意地再也不提都烈世子。

清晨，锦绣将洗漱器皿准备得一应俱全，宛儿在一旁接应。郡主安睡了一夜，只觉得初愈的身子带着重生般的清新。她起床，坐到了梳妆台前，温热的毛巾在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儿，昨夜的哭泣并未留下印迹。

还好。

锦绣看到，不知何时，世子送来的那把牛角梳，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

会心一笑，锦绣从梳妆台上拿起牛角梳。

德文郡主望了一眼，没有阻止。

郡主长长的秀发乌黑发亮，倾泄到地，如梦如瀑。牛角梳油润而具有韧性，轻轻地一梳到底，滑不溜手。

宛儿已经捧了衣裳过来。郡主望了望衣裳，欲言又止，似是终无勇气说些什么，便想站起身穿衣裳。

时机稍纵即逝，锦绣赶紧轻轻在德文郡主肩膀上按了一下，道：“这场病，像是一个预兆，是时候做回自己了。”

郡主没有反抗，似是犹豫中。

锦绣赶紧朝宛儿使了个眼色。宛儿心领神会，立即去换了一身女装，紧张地捧过来。

“这身蜜色好看，呆会儿郡主可去梅林走走，最是衬花色的。”锦绣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替郡主穿上了蜜色裙袄。

宛儿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奔下楼向香巧和寒云报告这个好消息。

郡主肯穿回女装了，这是多么伟大的转折！

德文郡主的确是十分美貌，虽病愈之后的脸色还略显苍白，虽额头上的疤痕还很醒目，可她身着女装后的体态，竟然有一种别样的袅娜。

锦绣没有贴身伺候过嫔妃，梳头这事并不熟练，还是宛儿过来，替德文郡主梳头。

“郡主今天梳什么髻？”

郡主愣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多年未见一般，熟悉又陌生。

锦绣赶紧替她回答：“梳个最简单的吧。”

宛儿点点头，很快便完工，果然是王府里出来的丫鬟，麻利得很。

小小的发髻正适合少女情怀的德文郡主，额前几缕秀发，既遮挡了一下疤痕，让它不那么明显，又显得郡主格外秀丽清新。

夜里似乎下了些小雨，梅林里有些湿，有雨水滴落在红梅之上，还未舍得滴落，反倒将红梅衬得愈加娇柔起来。锦绣与宛儿，扶着德文郡主在石路上走着，满心欢喜。迎面却走来了瑶华宫的德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