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绣着蟠龙的袍角,在她眼前微微晃动。
锦绣本不想开口,可对方毕竟是个皇子。自己一介小宫女,再有气,也不能让他下不来台。
“爷……”锦绣轻轻唤了一声,礼仪还是到位的。
“时辰可到?”七皇子问。那问话的声音也很小,几如耳语,小到只有身边的锦绣可以听见。
“奴婢不知时辰。”锦绣却说。
七皇子本是给她个机会,让她早些起身,就不用计较那一时半刻的了,却没想到这倔丫头偏偏不懂得见好就收。
一生气,也想转头就走,可又望见她孤零零、直挺挺,小脸上还带着病愈未久的苍白。想起她向来无声的倔强,知她不会求饶。
她真是世间最渺小的一个孩子,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怕在宫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依傍。据他的线报,在她整个世界里,只有过一个叫翠儿的宫女,曾经对她颇为照顾。
可她又好像无比顽强,无论遭受何种折磨,都乐呵呵坚强地承受一切。明明是那么渺小,偏偏在这个院子里,她似乎可以掌控了世界一般,安静而有力。
说不清是不是怜惜,七皇子停住了脚步。
“你该去收拾书房了。”
是啊,晚膳用完这么久,难道一直让那些餐具和残羹剩饭在书房“花枝招展”不成?
锦绣知道,这是七皇子让自己起身的意思了。
得了便宜,她也不是喜欢卖乖的人,顺坡下驴地起身吧。
却又听七皇子低声道:“女孩子不要那么泼,下三滥的招数不该使,今儿就是给你教训。”
安锦绣一听,心中委屈涌上来,却小声道:“奴婢知道了……”
七皇子听出她语气中其实还有不服,叹口气道:“眼光要高远,哪怕是个小宫女,也要有自持。”
安锦绣顿时明白了,他的责罚果然事出有因,因为他对自己有期待,而自己那猥琐的一脚,其实是踢在了他的心上。
咬唇,轻声道:“的确是她先动手,若非奴婢情急之下使了那下三滥的招数,奴婢的脸上就真的开花了。不过,爷的话,奴婢定记在心上,无论何种处境,都要有自持,或许,奴婢应该有更稳健的应对,这才是正道。”
七皇子闻言,也有些后悔自己处罚得过于严厉。
“下不为例。进屋吧。”
扔下两句话,他径直地走了。留下安锦绣缓缓地起身,双腿却麻了,半晌不得行走,抚着酥麻难当的双腿,心中五味杂陈。
走进书房时,七皇子手中握着的书,还是之前那一页,可惜安锦绣不知道。她也没看出来,在她掀开帘子走进书房的那一刻,七皇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屋内那个琉金青铜炭炉,原本一直都是敞着,方便随时焚烧写坏的经文,这会儿却安上了网罩。
那网罩上,赫然放着一碗白米饭,一盆酱肘子。
“爷……”安锦绣几乎有些哽咽了。
七皇子却似乎不太适应一个感动的女人,哪怕是一个四五年后才能长成的“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