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爷们们在杜老太太的福寿堂用过了晚膳,总算是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里。杜二太太到了最后的一刻,还是没把杜老爷和杜太太事先就瞧中刘七巧的事情给说了出去,只独自一人倚在软榻上叹息。秀儿奉了茶上来,见杜二太太唉声叹气的模样,便开口劝慰道:“太太也不必太郁闷了,横竖是大太太那边娶的乡下丫头,也丢不了我们二房的脸,太太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杜二太太只憋的心肝疼,忍着气道:“我当时还真想就这么捅了出去,倒要瞧瞧老太太能给他们大房好脸色看?横竖就是以后见了人各走各的道,也用不着在面上陪什么笑脸了。若不是顾念着我和你二老爷的夫妻情分,我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
秀儿此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刘七巧进门,那不是明摆着那个叫钱大妞的也会进门吗?李妈妈还正想着这事儿呢!秀儿心里憋不过气,又想着女儿家的,怎么能自己张罗自己的婚事,便也觉得郁闷了几分。
杜二太太正气着,外面的小丫鬟断了一盏茶进来,笑着道:“二老爷说今儿不过来睡了,让奴婢把这碗顺气汤送来给二太太,说是怕二太太晚上睡的不舒心,这里头还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保证让二太太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杜二太太挑眉一看,这丫头正是花姨娘房里的丫鬟,平素二老爷就最宠着花姨娘。她知道自己没几个姨娘德才兼备,也就不说什么了,今儿居然这样蹬鼻子上脸,简直让杜二太太气急,只指着那丫鬟骂道:“什么顺气汤,我又没病,喝什么顺气汤?你从哪儿端回来就给我送哪儿去,我才不喝这什么顺气汤呢!”
那丫鬟本就是按照杜二老爷的意思来的,话也是按照杜二老爷吩咐原封不动的说的,谁知道被杜二太太指着骂了一顿,心里便有些委屈,只哭丧着脸道:“二太太发这么大的火,还说自己没生气,这汤是二老爷吩咐着送来的,奴婢不过就是跑个腿,带个话的,二太太不想用,那奴婢拿回去回了二老爷便是了,也犯不着被二太太这样指着骂。”小丫鬟说着,便端着个盘子就走了。杜二太太只气的一拍桌子道:“反了天了,这还是我当家做主的杜家吗?一个小丫鬟都敢跟我顶嘴了。”
那边秀儿见杜二太太气的不轻,只上前安慰道:“太太何必跟她一个小丫鬟生气呢,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平常太太是再宽厚不过的人,这样给下人瞧见了也不好。”
杜二太太只觉得自己气的心肝疼,偏偏她又死鸭子嘴硬,谢绝了杜二老爷的那一碗顺气汤,只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一宿都不曾睡着。
当然,在百草院里头度过婚前最后一晚的杜若,也没睡着。不过杜二太太是因为气的,杜若则是因为兴奋的。
杜若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便披着衣服在百草院里头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又去了书房,只翻看了刘七巧手书的手稿,在灯下又细细的修改了起来,闻着上面的墨香,想起那人咬着笔头凝眉思考的样子,不由就沉醉了。
茯苓端着一碗紫米粥,从外头进来,放在了案几上道:“大少爷今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这会儿了还不睡觉,想必饿了吧?”
杜若淡淡一笑,接过紫米粥,少少的吃了一口道:“你们几个也听说了?消息倒是快的很啊。”
“那是自然,方才王妈妈已经同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说了,明儿一早就要搬家了,哪里能不知道。”茯苓从小服侍杜若,平常对这个主子也是敬爱有加的,说没有情那是假的,但她心里知道,杜若和杜蘅不同,并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这百草院里的丫鬟,也都算的上俊俏的,就是前一阵子送来冲喜的方巧儿,那也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家碧玉。可杜若却从不上眼,但只爱他的医书,研究他的医术。
茯苓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少爷,依我看,你和那七巧姑娘,是不是一早就已是看对眼了的?”
杜若听茯苓这么问,也稍稍的怔了怔,把碗里最后的一口紫米粥喝了,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茯苓只低着头,将自己的神色隐在灯影之下,小声道:“奴婢服侍了少爷这么久,还不知道少爷的为人吗?但凡自己喜欢的,才会这般上心热络,若是你不喜欢,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太太的房里又跪又求了。”
杜若听自己的丫鬟这么说自己,也不禁莞尔一笑,只摇头道:“你倒是懂我,实话告诉你吧,从林家庄吃过满月酒回来,我便已经心系于七巧了。只是碍于她的出身,我不能在老太太跟前明着提起了,我们这一步步的走过来,确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