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抱着包裹从外头回来,远远就看见李姨婆的大儿子从自己家离开。她拿着包裹往桌上一放,问李氏:“娘,大表哥来做什么?”
李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来拆刘老爹的包裹,一边道:“来借钱的。大侄儿满月要摆两桌,村里的红鸡蛋也没派,找我借几两银子周济下。”
刘七巧知道这是牛家庄的风俗,哪家哪户添丁添口,都要给村里人派红鸡蛋,男的是双数,女的是单数。本来穷困一点的人家,也就略去这一条了,偏偏李姨婆家十几年了只得了这么一条喜事,说不办,也确实说不过去的。反正李氏是个菩萨心肠,这些年收不回了的银子,也不止一笔两笔了。
“那娘啊,你回头等八顺回来了,让他记账上,咱借出去的钱,虽没指望他们还上,总还要记得的,不然爹到时候可要说娘持家无道了。”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我心里有数,这些年我娘家能帮衬的实在太少了,也怪我自己,当年嫁过来就没几分嫁妆。”李氏说着,就热血沸腾道:“娘一定要给你备一份体面的嫁妆,等到了婆家也不用看婆家的脸色。”
刘七巧心中默默腹诽,娘你可想的真长远啊,嫁人对我来说——那实在是不知道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李氏翻完了包裹,便问刘七巧道:“这包裹是不是被人动过?”
刘七巧自然是知道刘三婶翻过这包裹的,可毕竟是亲戚,不想闹开了撕破脸,便道:“我不清楚,三叔就放在客堂里,我进去拿就这样。”
“我让你爹给你带了半斤红糖,给你熬粥养身子的,你看看,这里哪有半斤?”李氏拿着一小包牛皮纸裹着的纸袋子,在手里掂量了掂量。
刘七巧方才只记挂着面料,对放在边上的另一个纸袋子没在意,这时候看过去,那纸袋子确实也被人动过,连包袱皮上都撒了一些红糖沫儿。她十二岁来葵水之后,就疼的七死八活,李氏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方子,说吃当归红糖粥能好。刘家虽富裕,可当归还是吃不大起,只偶尔刘老爹得了赏赐,稍回来一些。但这红糖粥倒是没断过。
李氏叹了一口气,不由有点怒火中烧:“每次叫你三叔稍东西回来,就缺斤少两的,我又是个薄脸皮的,也不想跟他们争,他们倒还当真我好欺负了!”
刘七巧按着李氏坐下,为她锤着后背:“娘,二堂哥的媳妇要生第二胎了,他们家正好用得着红糖,娘你心眼好,就算了吧,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小事别放在心上。”
李氏听刘七巧这么说,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刘七巧抱着李氏的脖子,撒娇道:“您不是一直觉得对不知姥姥姥爷吗?眼下我们家要搬走,我寻思着分一点地给姥姥家种,这样他们家日子也能好些。”
李氏虽然动心,可还是担忧的很:“这怎么可能,这地刘家的叔伯们都种了十来年了,我要是开这个口,会被口水淹死的。”
“娘,你是怕被口水淹呢,还是怕姥姥姥爷他们过的不好?”刘七巧这样一说,李氏的眼眶就红了。
“谁家嫁女儿不是为了女儿家好一点,能帮衬着点的,可你刘家这几个叔叔伯伯太厉害了,你爹跟他们又是过硬的关系,这地也种了多少年了,再收回来,只怕办不成。”李氏边说边叹息。
刘七巧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这事儿我今天在三婶面前提了,我也寻思着要在收回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打算在邻村买块地,我听说隔壁村一个小地主这几天正要卖地呢,我打算把那些钱花了。”
李氏一听,顿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七巧,那些银子可是你奶奶给你存的嫁妆,可不能乱花啊!”
刘七巧当然不能说这叫投资田产,银子留着只会贬值。但她确实已经想好了,当年张氏去京城的时候,就偷偷给了她一箱银子,都是张氏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她这辈子吃了男人的苦,所以自己亲儿子也不放心,结果就便宜了刘七巧。
李氏是个本分人,虽然知道这些钱,却从来没打过半点注意,是一心一意等着那些银子和女儿一起嫁出门的。如今听说刘七巧要拿这些钱来买地,心里还是忐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