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末年,春季,姚族圣地。
顾奕琛搁下汉白玉碗,拿了湿帕,轻轻拭去姚迭衣嘴角暗红的汤汁,柔声道:“今晚迭儿最乖,师傅给你多讲一个故事。”
姚迭衣被浓稠的补血汤恶心得两眼泪汪汪,抽泣着,尽管身体虚弱得张嘴都难,但还是趁机谈起条件,“还要陪我一起……睡觉,迭儿怕……。恶梦。”
“别怕,梦中是幻境。”
“可是……。好讨厌,我一点也不想呆幻境。”
“那是因为你失了血,身子虚弱所致。”顾奕琛视线从女孩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转开,从床头的柜里拿出一本丹东民间奇闻佚事,眉眼是浓浓的心疼,抚去女孩眼角的泪,声音柔得快滴出蜜:“好,师傅陪迭儿,师傅一直在迭儿身边,一步也不走开,可好?”
秋祭已过三个月,女孩虽然渡过了危险期,但身子极弱,每日象初生的婴儿般噬睡。
女孩脸上露出小小得意,伸出娇嫩的双手,气喘息息地进一步提出要求:“师傅……。抱抱迭儿!迭儿……最喜欢师傅了。”她最喜欢师傅身上独特的温暖气息。
尽管顾奕琛知道应拒绝少女的要求,毕竟男女有别,她已渐渐已经长大。
尽管他贵为圣女的师傅,又是一手将圣女带大,但他不能逾越姚族千年所设的规距。
可如今,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幼兽。
抱着女孩柔弱的身子,顾奕琛突然想起秋祭前,姚迭衣从长老会那回来时,远远看到他就扑了过来,然后,嘶着声音嗷着:“师傅,迭儿保证,会保护师傅,不让师傅死,呜……。长老说迭儿永远不会老,师傅会老、会死……。呜,迭儿长大了,一定会给师傅养老送终的……呜……。”
他哑然失笑,这孩子,原本悲伤的话经过她的表述,竟让人啼笑皆非。
下一刻,心里最深的担忧涌起,既然姚族的长老跟迭儿说了这些,说明迭儿最终被定为传承血脉的圣女。
他的担忧很快就应验了,几天后,姚族长老会决定,让年仅十岁的姚迭衣代替其体弱的姑姑,负责今年的秋祭。
看着自已疼在心尖上的孩子无助地站在高台上,任族里的长老用锋利的刀切开她细细的手腕,那鲜红的血珠越来越快地滴落在青石碑上,四面八方族众颠狂的欢呼衬着女孩无助的眼神,他的心几乎被绞成了渣。
他无力改变,遂,他转身而去,不接受用迭儿用鲜血换来的祭祀福泽。
“师傅,你抱紧些……迭儿好冷呀……”睡梦中,孩子呢喃的碎语打断他的冥思,顾奕琛当即褪下白色外袍,犹豫片刻,连同亵衣也脱了,赤着上身,将小女孩抱在胸前,一掌附于女孩的后背,将热气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
“师傅,迭儿痛痛……好多血,不要呀……”不消半刻,女孩又被恶梦惊扰,惊恐地睁开大眼,一看到是顾奕琛,瞬时眉眼弯弯,有气无力地咧了咧嘴,嘴角含笑闭上了眼睛。
翌日,顾奕琛卯时便洗漱穿戴完毕。
姚迭衣醒时,床头边已放了一个黑檀端盘,几片含苞欲放的桃花瓣摆出一朵盛开的蔷薇,花蕊中间搁着新烤出的梅花糕、绿豆饼,核桃酥。
“哇,一定是简叔叔亲自给迭儿做的早膳。”姚迭衣小脸笑成了花,“前天我跟简叔叔说了,我要吃新烤的梅花糕,简叔叔说他马上去北蒙找梅花。”
“就你会折腾,不许挑食。”顾奕琛轻斥一句,丹东桃花多,梅花却极少见。
“什么嘛,虾肉迭儿也爱吃呀!”翡翠玉碗上,几只剥了壳的虾,摆出一朵大牡丹花,呈放在金黄色的烤肉上。
还有一碗白白绿绿的干贝鸡蛋羹让姚迭衣胃口大开,可瞄到绿叶边,放了一盅面目可憎的浓汤时,小脸又皱了起来,抱怨着:“师傅您老人家真是太讨厌了,不可以等人家吃完再把药端出来么?”
“不行,吃完甜的,你药就吃不下去,还是老规距,喝了补血汤,再吃糕点。”
顾奕琛挥手示意侍女退开,亲手为姚迭衣换上裙子,接着半哄半诱让她把补血汤喝掉。
女孩眉眼弯弯,一口一口啃着糕点,还不时地让顾奕琛咬一口。
为她梳了个简单的月牙髻后,已临近辰时,顾奕琛抱着她来到前堂,细细地吩咐,“一会族长夫人来了,记得说什么?”
姚迭衣已能勉强下地,按例,圣女要接受姚族夫人的祈福。
姚迭衣咂咂嘴巴,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温顺地开口,“知道了。”
“就这态度?”顾奕琛两指收拢,轻轻一弹,不轻不重地敲在她的额上,眸中全然是宠溺——
辰时,姚族族长夫人带着一群姚族族里的贵妇上门,她依旧盛大妆,笑容典雅,看到脸色苍白的女儿,依例询问几句后,赏赐一堆的奇珍异宝。
离开前,又说了一番的训戒之辞,最后道,“你好好养身子,谨记,你身为圣女,就当以姚族之繁荣为已任,切忌妄为。”
说完,便带着一众的仆妇扬长而去。
姚迭衣突然步履蹒跚地挪到顾奕琛的身边,爬上他的膝头,小脑袋挨在他的肩头,细声细气地说:“师傅,她今天应该抱我,然后问问我身体恢复如何才对。我听莉儿说,她来圣地前,她的母后每天都会亲一下她,然后,给她梳漂亮的头。”
顾奕琛不冷不热地瞅了一旁的侍女,方捧着小孩的脸,见她神色并不见伤心,仿如象个戏外评论者,只针对姚族族长夫人的言行举止做一番议论。
可见她对族长夫人并无多少母女情份,这孩子,自小他便瞧出几分,对于够不着的东西,她从不肖想,更不念叨。
“您看她象不象鹦鹉,上次迭儿生病,她说的话也是一样。”姚迭衣突然压低声线,指了指自已的眼角,“师傅,她说话时,眯起来,眼角有两根皱纹,我瞧见了,她每回叫我名字时,那两条皱纹就会跳出来。”
“顽闹,小孩不能说长辈的是非,腹诽也不行。”
“这可不是腹诽,是真的,师傅不是教导迭儿要善于观察?”姚迭衣一本正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反驳间,一双琥珀的眼眸如春风化雨般生动。
言毕,突然从顾奕琛膝上溜下地,双手交于腹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粗着娇嫩嗓门:“圣女,你肩上背负姚族兴旺,切记,不可违背长老们对你的教讳……”
姚迭依凭着惊人的记忆,完整无误地将族长夫人方才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那模样,时而眼角眯了一下,时而小眉头滑稽地抖了抖,把姚族族长夫人的表情完美地演绎了一片。
顾奕琛啼笑皆非,指尖一点女孩的眉间,“那该是你观察的么?当真胡闹!”
姚迭衣侧着头,眼睛骨鲁鲁地转了一下,突然小指抚住自已的唇瓣,摇头晃脑起来:“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也!”
“顽皮!”顾奕琛轻弹了女孩的眉间,看着窗外的艳阳,“今日阳光不错。”
“嗯……。那迭儿现在想看桃花,师傅抱!”小丫头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搂住顾奕琛的脖子。
“去拿件披风。”
“还要带上我的小雀儿!”姚迭衣得寸进尺,顾奕琛素来喜静,而那两只雀儿自从学会叫“小姐”后,只要一见到姚迭衣,连扑腾着翅膀转着姚迭衣,不停要唤着:“小姐、小姐、小姐!”,如同念紧箍咒。
所以,顾奕琛下令,只要他在姚迭衣身侧,就让人把那两只小雀关到笼子。
稍后,顾奕琛将小女孩裹得严严密密,抱在手上时,只露出个小脑袋。
两只雀儿分边站在她的左右肩膀,尽管小嘴被绑了嘴套,看上去很滑稽,但不影响两只小雀儿见到自家主人时,那兴奋的心情,一路上,不停地拍打翅膀,煽出无数的细小绒毛。
最后,顾奕琛忍无可忍,让侍女把这两只小家伙连同翅膀也一起绑上。
圣地清泉结界之上,姚夜辰收回搭在简如风后背的手,将他重重搂在胸口,哑声道:“你放心了,迭儿有顾奕琛照顾着,她一切会好。”
姚迭放和顾奕琛的脸的瞬时从视线消失,简如风消瘦的肩膀微微瑟抖,反身将脸埋进姚夜辰的怀中,低头不语。
“我答应你每日施法让你能看迭儿的一切,可你也曾答应我,要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的迭儿一辈子成为血祭的牺牲品。”姚夜辰抚着他的后背,暗叹一声。
“我只是觉得心疼,迭儿明明知道那妇人不是她母亲,却从不问,她真正的母亲去哪。”
姚夜辰曾告诉他,姚族的后人,无法感知来自同一血脉的戾气,但对于没有血缘的人,只凭轻轻一触,就可以探知对方心头最隐藏的秘密。
姚迭衣身为姚族圣女,她凭天性就完全可以感知道眼前的妇人一言一行背后究竟是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妇人不过是姚夜辰设定好的一个傀儡。
方才,姚迭衣从毫无心机地拿着姚族夫人说笑时,可见这孩子有多聪慧。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却能守住这样的秘密,连自已最尊敬的师傅也不曾透露半分。
姚夜辰轻托起怀中人的下巴,他的吻带着清清浅浅般的温柔,缠缠绵绵了许久,怎么也舍不得移开,时隔十多年,怀中的人已脱了彼时的年少的青涩,却越加泛发出莹莹玉器经了时光后,通体润泽之美,谓叹一声,几近情深意恸,“简儿,儿孙自有儿孙福,虽是老话,但是理在那。迭儿是圣女,她体内的血注定了她不是福薄之人。”
简如风眼角急缩,心头包含了太多的无法疏泄的情绪,移开下颌,“你莫要诓我,你那两个姐姐何偿不是一身圣血,最后呢,一个三十而亡,一个如今不过是三十七,却体弱如同老妪。”他的母亲就是姚族女子,一生何止用坷坎二字形容得了。
福缘从何而论?
姚夜辰感受到他体内迸发的怨气,眸色一僵,但迅速隐在深不可测的深潭中,只道:“会好的,简儿,很快,一切都结束,我不会让我们的子女生生世世受血祭之苦,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团聚。”
他早已设下棋局,颠覆姚族,拯救他的儿女。
只是棋盘中有一颗棋子是他最隐晦的秘密,他根本不敢让简如风知晓,那就是纳兰莉的存在。
如今,不能再瞒!
姚夜辰咽了一下口水,含着战战兢兢之心,将当年在丹东皇宫被人下药,与丹东皇后苟合之事道出后,马上话锋一转,将自已的计划全盘托出,“简儿,相信我,祭坛的石碑戾气已成,不出五年,他很快会幻化出人形,届时,我可以借用他的力量,废除姚族的旧制。”
“我知道,”简如风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狂躁,太阳穴处的筋脉开始抽条,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后,淡淡道:“那戾气是千年所集,万一不为你所用,反而……那将会祸害天下苍生。”
虽然简如风神色如常,但姚夜辰还是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他双指按上简如风的太阳穴,轻轻柔柔地按压,缓解他孕期跟随而来的头疾,柔声道:“石碑成人形后,他魂魄不全,如果实难控制,只需杀死宿体,就能挽回一切。”
这宿体,姚夜辰直言告诉,他选择了纳兰莉。
简如风虽然厌恶其母手段卑劣,但对无辜的孩子始终有一丝不忍,便劝:“她终究是你的骨肉,你怎么难也要留她一条生路。”
姚夜辰颔首,心中愧疚,其实,在这一点,他倒隐瞒了简如风。
事实上,他选择的宿体是顾奕琛。
纳兰莉虽是金枝玉叶,又拥有他一半的血脉,但依旧承受不住禁坛的戾气,而顾奕琛却是天授三世帝王之尊,别说是祭坛,就算是姚夜辰,也未必能尽数左右他的命数。
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的变数却是顾奕琛。
也因此,他才令顾大将军将年仅十五岁的顾奕琛送到姚族,让他担任圣女的授业恩师,让他们二人自幼相伴,结下夙缘,将来万一有变,至少有顾奕琛护住姚迭衣,他也算对简儿有分交待。
“简儿,等祭坛之事了结,我们合力把你的灵魂契约从沼泽死灵上夺回。”
“好!”简如风尽量缓和心情,不去计较那段意外,他一生,都是他在倾尽全力照顾人,唯独是姚夜辰,在他产后,身体处于阴阳转换阶段,内脏功能紊乱,他连基本的出恭都无法独自完成,是姚夜辰不离不弃,凡事亲为,为他导尿,按压肠腹,甚至用手指一点一点将它体内的污秽抠出。
这样的男人让他如何不爱?
何况,他也有过顾菲烟,并诞下一子,姚夜辰在那般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依旧不离不弃。
站起,走到涯边,负手俯视着圣地的全景,皓亮的双眼象两盏明灯,就是在阳光下亦亮如星辰。
姚夜辰心中犹自忐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他的身后,静静地揽着他的腰,高台上,两人衣袂翩翩。
“简儿,看,那里有候鸟北上。”
简如风抬头,被金湛湛的暖阳蜇眯了眼,只见,天边流云如薄絮,雁子人字型朝着北方飞,又俯视着脚底一片云雾苍茫的沼泽,不知觉地将脸抵在男人的肩头,轻声道:“我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这是他潜入川西沼泽前的生活。
“族里不是有救济,怎么会连吃都吃不饱?”当年,他听那妇人说起简儿幼年的事,就想问,可那时,他凡事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惹怒了彼时的简如风,所以,不敢轻易提及往事。
简如风轻笑,“别人够,但我和娘亲得的份例被扣了,我听说,是我外祖父暗中让人扣下,他以我的母亲为奇耻大辱,恨不得她死了个干净。”
“以前从不曾听你提过,难怪这些年,你从不愿认祖。”
“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好提。”简如风晒笑一声,墨眸变得幽深,原本极力回避的问题,经年之后提及,竟一丝触动也没有。
他不愿再扯这个话题,便道:“辰,让边缘地带的人离开吧,他们不过是爱上了外族的人,罪不至死。”
“我仔细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在规距上行得通。”
“当年我在水源下蛊,姚族这些年子息繁衍惨淡,估计还要数十年方能慢慢恢复,你就以这为理由,颁布赦令,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好!”男人颇有兴趣地笑了笑,“说说你幼年的事。”
简如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差不多知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简如风随手摘了一朵桃花,道:“迭儿那般喜爱桃花,将来,我们找一处孤岛,把这里的桃花移植过去,迭儿和小九一定很喜欢。”
姚夜辰鼻息略为一哼,“圣地的桃花都带着灵气,要是在别的地方能养得活,一定会养出桃花精?那些精精怪怪多数是女妖,我不想再翻出一个女人来乱了你的心。”
一番话酸不溜秋,简如风这些年其实没少听,早就明白,他指的就是顾菲烟。
“又翻旧帐了,都十三年过去,何况在丹东,谁还知道这段往事。”简如风推了他一下,趁着姚夜辰不注意,突然双手一伸,将人打横抱起,气势汹汹地吓唬:“敢不敢再哆嗦,再哆嗦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夫君饶命,妾身不敢!”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姚夜辰嘴角微微一抽,忽地,他眼波睨向她,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那风华无限,几乎迷离了简如风的眼,让他的心跳加速——
暗骂:妖孽!
姚夜辰见简如风被他调戏得脸红耳赤,那一副欲放他下来,却又不甘的模样,性致更高,煞有介事地搂上简如风的脖子,轻唤:“夫君……”余音缠绵,眉眼带着床第间的旖旎之色。
简如风“嗤”地笑出声,“好,既然爱妾如此雅兴,那本公子无妨白日宣yín。”
言毕,眸光温柔渐逝,缓缓升腾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唇瓣俯于男人耳侧,“当年,你欠我一次在上的机会,今日春色美好,阳光明媚,正是兑现诺言的好时光。”
下一刻,简如风双臂引着怀中的男人一个华丽的身转,将他制在了身下——
唇齿相缠,直到自已几乎窒息时,简如我方轻轻移开,泼了墨的眼眸,因某种激动而迷离恍惚,他伸手捋开男人凌乱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渐渐走进他梦里、心里的脸孔,短暂的凝视后,轻声道:“辰,我爱你,如同你爱我,我愿与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相伴。”
“简儿……”男人心口一窒,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心脏停止跳动。
十八年了,从少年十四岁无意闯进他的生命中,这句话他等了十八年!
他猛地抱住他,吻上,迅速辗转,啃噬,眨眼间已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他吞没——
曾经梦魅以求的一句话,今日终于如蜜汁一点一滴渗入四肢百骸,蓦地翻身,将简如风压下身下,让心头空洞了多年的缝隙,一点一点的填满——
第二日一早,姚夜辰神彩飞扬步出小屋之外陪伴儿子姚九落,到了近午时,回房时,见简如风还不见转醒,双颊嫣红,几缕黑发粘在额上,带着一夜**的旖旎,心头又悸动起来,悄然而近,唇角轩起一道温暖祥和的弧度,吻住了他。
简如风幽幽转醒,睁开眼,轻轻推了一下身上的男人,转身看看外面的天色,模糊着声线:“为什么不唤醒我……”
简如风轻揭开薄被,被子里的一股浓重的药香传了出来,他竟累成这般,连姚夜辰昨夜给他上了玉脂膏都不知情。
姚夜辰捧了他的脸,“这睡美人,可不是天天能瞧得上的。”也只有在孕期,简如风才睡得沉,平日里,简如风浅眠,且不噬睡,多数姚夜辰起身时,简如风已带着姚九落在桃花树下享受清晨的阳光。
两人视线纠缠,仿似无声暗流在交战,正当姚夜辰想开口时,简如风突然一把捧住他的脸,张嘴咬了他唇瓣一口,又舔了舔齿间隐隐的血丝,笑:“总是让我生,下一次,你来怀胎,反正你已经修练过邪术,也不差多学一招。你放心,无论你孕期多久,我都会好生照顾你。”他的身子如今反复无常,突然怀上,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为了平安诞下腹中之子,他必需尽快离开圣地,前往沼泽。
姚夜辰轻轻笑开,道:“我生不了,我身上流的是圣血,即使修了邪术,血不再纯粹,但沼泽里最古老的阴灵也无法侵入我的体内。”
“跟你说笑,你还当真。”简如风避开男人精明锐利的眼神,起身走到房外,盘膝坐下,眼里带了些许倦恋看着四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诉说着他和姚夜辰十年相伴时光。
“在想什么呢?”
简如风淡淡一笑,抽身站起,“走吧,我们带上小九,去看看迭儿。”
“你身怀有孕,我来抱你。”彼时简如风生子,吃了多少苦头,至今想起,姚夜辰还是心有余悸,这次怀上,他屡屡动了心思,想劝简如风落胎,可一起到这个未出生孩子,于姚迭衣三世皆有着不同的意义,他只好忍下。
顾奕琛一行人行至桃园深处,姚迭衣乖乖地任由顾奕琛抱着,没敢得寸进尺要求下地玩耍,直到远远走来三个人,姚迭衣看到其中一白衣年轻男子,一下就扒开脸上的狐裘,扯着嗓门大嚷,“简叔叔,简叔叔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