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的事情因为霍震霆的大度就此揭过。霍大奶奶吃一堑长一智,之后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一群人马守在左右。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茂县人幻化成商妲己周褒姒之类的祸水,也不与那些旁人多做无谓辩解,只是自省己身,依规矩行事就成了。
那段时间先是霍三奶奶再是何二奶奶都先后传出了喜讯,霍家对于添丁之事自然是欢天喜地。那邵家姑母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怀着身子在何家受气,来信千叮万嘱要霍大奶奶照看好何二奶奶,言辞里竟好像霍大奶奶活该照顾好何二奶奶和她腹中的孩子,否则就天理不容之类的。霍大奶奶知道邵家姑母的跋扈性格,也不与她计较,定期定点去丰县探望何二奶奶,为她送汤送钱。
那何二奶奶料得霍大奶奶是个横竖任人捏的性子,也对她颐指气使起来,饶是何家人都看不过眼觉得她实在泼辣,只是碍于她怀着何家骨肉也不想多事惹她。
这一日惊蛰,何二奶奶又看上了霍大奶奶腕上的鸽血红玉手镯,死缠烂打地要霍大奶奶褪下来。这手镯是霍震霆当初送与霍大奶奶定情信物,霍大奶奶是要带到死的,怎能给她?霍大奶奶见她纠缠不休,只好拔下头上的玛瑙流苏嵌宝衔丝簪送与何二奶奶才消停。
霍大奶奶身心交瘁,慢慢踱到花园里,却见到何谨之的儿子何敬霖正在镂雕花卉福桃亭子里仔细临帖练字,一板一眼甚是认真。霍大奶奶见这三岁小儿如此刻苦,也有些欢喜,走过去奖赏了他一些零嘴儿。
霍大奶奶正捉着何敬霖的手教他写字,却听到身后传来何谨之的声音:“霍家表嫂倒是和霖儿挺投缘的啊!”
霍大奶奶现在避外男如避蛇蝎,对着何谨之施了礼就想离开。谁知那何谨之又岂是这么好摆脱的,他先作严父训导了儿子一番,然后又逼着霍大奶奶留墨写了幅帖子,又要带霍大奶奶去花厅喝茶。
霍大奶奶哪里敢去,只是讪笑着推说有事,何谨之佯怒道:“霍家表嫂莫忘了当日绸缎庄之事还是何某出面调停,怎的今日连喝杯茶水的面子也不给?”
霍大奶奶见再推下去,那就是不知礼了,只好跟着何谨之去了花厅。何谨之亲自为霍大奶奶端了一杯茶,然后就坐在黄花梨卷草纹玫瑰椅上别品茶边品美人。
霍大奶奶当时穿着水蓝色乌金嫣红祥云纹浣花锦大衫下配茜色珠光瑞草卷纹百褶裙,露出半弯水红色花蜀锦鞋,一字刘海下露出一双烟雨迷蒙的大眼睛,和耳边的赤金白玉滴珠耳坠相映生辉。何谨之看了竟似觉得被磁石吸住无法自拔。
霍大奶奶被何谨之看得如坐针毡,站起身就准备告辞,何谨之急忙挽留:“霍家表嫂且慢!你可知那葛二爷腿瘸了!”
霍大奶奶停下步子道:“知道,是喝醉了摔折了!”
何谨之冷笑道:“那是哄外面人的,他是被霍震霆生生打瘸的!”
霍大奶奶激动道:“你胡说!”
何谨之说:“你以为霍震霆是什么好人,当初他为了娶你无端将李瑾瑜休了,现在又因葛二爷调戏了你就把他打瘸了。”
霍大奶奶双手捏紧烟色绣云帕子,怒瞪着何谨之。何谨之叹道:“你以为我诳你,霍震霆做黑心生意这么多年,做了不少亏心事呐,他为富不仁迟早要遭报应的!”
“让你咒我夫君!”霍大奶奶怒气冲冲地推搡他。
何谨之将她扯进怀里道:“那霍震霆有什么好的,我与你男才女貌才是天生一对,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跟了我,我必不让你委屈!”说完就准备上下其手起来。
霍大奶奶先前在葛二爷手上吃过亏,后来跟着格林夫人学了几招女子防身术,当下就踩了何谨之的脚尖,又顺手将青玉莲瓣水洗猛砸何谨之一下。
何谨之被砸得晕头晕脑,霍大奶奶赶紧往门外跑,却看到何二奶奶和霍三奶奶等一众妇人正朝花厅走来,何谨之从背后一把扯住她说:“你如果不想死在妇人唾沫星子里,就跟着我来。”
此时,花厅里一片狼藉,任谁进来也会看出有事儿。何谨之忍着头痛,把花厅飞快整理了一下,将那肇事的青玉莲瓣水洗顺手扔到了窗外的池塘里。最后将霍大奶奶扯进了花厅里金镶玉包角螺钿立柜躲起来,霍大奶奶正待挣扎就被他捂住嘴:“你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坏啊!”霍大奶奶闻言赶紧闭声,和何谨之两个人别别扭扭地挤在那立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