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也应该在找我。”姜斐然说,“按照这个来推算,起码有两方势力在试图抵抗大天的力量搜救我们。”
南宛点头,“只要我们撑过这一关,走到千叶县,我们就没事了。”
她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幽暗寂静,如果不是姜斐然陪在她身边,她一个人怕是会觉得恐惧。
五月底的天,虽然不冷,可林子里虫子多,如果不点火驱赶,身上怕是会进一些小虫子。
“你有火柴吗?”南宛问。
“火柴?”姜斐然很好奇。“这个年代,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火柴?”
他从身上摸出一款zippo打火机。
南宛失笑:“是啊,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带火柴?可是阿黎他有这个习惯啊,他从来不用火机,只使火柴。”
现在回想起来,她在闵安见到薄黎用火柴点烟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这种熟悉不是没缘由的,因为她曾经在西庄见过他用火柴。
姜斐然定定看着她,“阿宛,说实话,我走的那两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南宛沉默,不回答。
姜斐然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苦笑了一声,低头点了一些枯枝树叶在旁,试图驱散夜深带来的湿寒和蚊虫。
“对不起。”隔半晌,南宛才道了一声歉,“也许曾经思念过。”
姜斐然按住火机的手一顿,“信少主说,如果我知道八年前曾经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就会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薄黎,阿宛,你告诉我,曾经你发生了什么?八年前,你见过薄黎吗?”
南宛点头承认,“见过。”
姜斐然笑了,用力按下火机,一簇火光猛地亮起,像一道吞噬空气的火焰似的,黄中带蓝,幽明幽明。
果然,他们有一段他无法触及的过往。
“夜深了,你睡一会儿吧,明天肯定还有一场仗要打。”
“姜斐然……”
“睡吧,我来守夜。”
姜斐然坐在她对面,背靠树干,用一根树枝拨弄微小的篝火。
明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雪白的脸无比柔和而坚定。
南宛不再说什么,歪了头靠在一棵树上闭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姜斐然呼吸很平缓,一丝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南宛闭着眼睛睡不着,却是一动不动。
她静静听着四周的风声和树叶碰撞的窸窣声,突然记起去年她离家出走在火车上遇到薄黎的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和今夜不同,那一晚嘈杂、闷热、混乱,她坐在硬座上,对面是一贯纨绔毒舌的薄黎,那个时候她和他还不熟,她却在后半夜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独自一人,那般的安然和安心,当时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睡着,直到现在,她闭着眼睛和姜斐然坐在这片陌生而幽寂的树林里的时候,她才陡然醒悟,不管她有没有失忆,她从灵魂深处对薄黎就有一种依赖和放心。
她似乎明白,薄黎能张扬整个世界,却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思绪辗转间,她睁了一下眼,看到姜斐然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见到她睁眼,他弯唇笑了一下,笑容映着火光,透出一丝隐约的柔色和忧伤。
“睡不着吗?”
“睡不着。”南宛干脆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很累,可就是心里不安宁,无法安睡,“我守一会儿夜,你先睡吧。”
“不用,我来吧,你就算睡不着,也闭着眼睛歇一下。”
“姜斐然。”南宛叹了一口气,“你在想什么?”
他刚才一直盯着她瞧,他心里一定在想很多事。
只是他一直对着她笑,她猜不到他的心思。
“我之前见过长秀。”姜斐然说,“我和他聊了一会儿话,我觉得他的一句话很让我触动。”
“什么话?”
“相对两相知,清如水兮明如镜,寸心澈而映。”
南宛愣了一下:“俳句?”
“是,日本的俳句。”
“木之先生,思念谁?”
“思念他在乎的人。”
姜斐然知道,木之长秀喜欢皇信,皇信也喜欢他,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那次会面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喝茶。
院子里的樱花树绿枝繁盛,他们对着面前的原木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壶茶和两个紫砂杯。
杯子里茶香袅袅,薄烟四溢,模糊了两人的眉目。
“我想她了。”姜斐然轻咳一声,五月中旬转暖的天气,他却拉拢了肩头的披风。
“我也想信。”木之长秀弯眉微笑,语声温柔,“我时刻在想,我离开了闵安,信会不会也想我,信其实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思念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会闷在心里,所以这个人啊。”
木之长秀笑着摇摇头,轻柔的叹息声融化在微风里。
姜斐然又轻咳了一声,眉间笼着愁意,“真羡慕你,长秀。”
“不要羡慕啊,斐,我的爱是罪恶的。”
“起码你们相爱,起码你们彼此知道心意,起码他接受过你。”姜斐然的咳嗽声掩住苦笑,“我永远也没有机会,阿宛是薄黎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阿宛爱他。”
“你什么时候爱她的?”木之长秀转头看他,眼光柔软而明亮,“我听说,斐好几年前就认识宛了,宛少年时喜欢过你,为什么没抓住机会?”
“那时候,不懂爱。”
“真的不懂爱吗?”木之长秀弯眉微笑,“相对两相知,清如水兮明如镜,寸心澈而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