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莫名相信,薄黎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哈!”叶繁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会有事,他要是有事,我把我这颗项上人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小繁,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徐玄明推她进门,自己开了辆车出来往外继续找薄黎了。
南宛回了薄家,饭点之时依照徐玄明的说法给李恒宜说了薄黎的去向,李恒宜习惯性地斥了一声:“这个死小子又往外跑。”
南宛低头嚼着菜,忽觉满口苦涩。
至晚七点,徐玄明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南宛怎么都坐不住了,偷偷从薄家溜出来,一个人坐车去了西庄。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整个城市的繁华夜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西庄?为什么那么确定薄黎就在那里?
没有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潜意识里的一种做法。
到很久以后,她和薄黎分分合合,最后又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才明白,那种直觉就是情侣间的一种心电感应--因为相爱,所以能够辨别对方在哪里。
古人有一句诗形容得特别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西庄古镇不大,分为东西两个景区,南宛自幼在这里长大,又在景区里当过导游,所以特别熟悉这个镇子。
夜晚的西庄高挂红灯笼,映照得临街的河水波光粼粼,河上的小船和画舫传来阵阵笑声和丝竹声,高高搭起的戏台上有妙龄戏子们在唱着江南独有的越剧……
南宛觉得这一切都亲切得紧,一时间站在长街上看得呆了。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记起来她以前在这个古镇里接待过一个传白衬衣的少年,这个人不是孱弱纤瘦的姜斐然,但是又是谁呢?
南宛往深处一想,头脑一疼,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个人的脸。
但是很莫名的,她记得她带着这个少年游过西庄的画舫,听过戏子们唱的《相思树》,摘过街边红艳艳的灯笼,还在河里放过许愿灯。
那个少年的脸却始终很模糊,模糊得让她感到烦躁又急迫。
她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些隐隐约约丝线一样的画面又全都消失殆尽了。
她站在街边打了一个寒颤,迷茫地回头。
透过熙攘的人群,南宛看到了自霓虹光影里高耸伫立的一座佛塔。
那座佛塔位于西景区里面,平时一向香火鼎盛,前来参观和虔圣的旅客络绎不绝。
南宛心里一动,抬步往佛塔方向走。
九层高的佛塔上晃动着来来往往的人影。
南宛穿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边走一边望,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能找到薄黎。
九层高塔的西向回廊面对苍廖的一片群山,一到晚上夜空深邃,那儿黑暗寂寂,往往不会有旅客去那一面。
南宛急促的脚步停在回廊转角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走了过去。
暗寂的回廊里,一个人影独倚红木扶栏,背对着南宛,修长的脊背微微弯着。
黑暗,黑衣,黑发,还有微微颓废的背影。
夜风凉凉的吹来,南宛突然觉得眼眶一涩。
“薄黎。”
那道背影微不可闻的一怔,没有回身。
“薄黎!”南宛扬高了声音。
薄黎沉寂的眉眼剧烈地一颤。
南宛的声音,他……幻听了?
她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
他一定是幻听了。
薄黎自嘲一笑,直起身就要走。
南宛猛的冲上前,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颇大,南宛一手抓不全,只能用力拽着他,声音急促而担心。
“薄黎,是我啊,你要去哪里?”
她手上灼热的温度透过他腕上的皮肤像电击似的一下子强烈撞击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幻听?!
南宛找过来了?!
惊讶回头,他果然看到了南宛尖俏而紧张的面容。
她牢牢盯住他回来的眸子,“你走什么?我是来找你的。”
四目相对,他沉寂,她炽烈。
她看见他眼底深处划过了晶莹的碎光。
他看见她眼睛里藏着最汹涌的感情,此刻翻江倒海般喷薄。
另一面的回廊里隐隐约约传来旅客的欢笑声和吵闹声,像是在他们之间漫入了尘世的喧嚣感。
南宛初见薄黎的满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朝他微笑,突然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找到你真好,薄黎,跟我回家吧。”
薄黎的眼里再次漫进细碎的晶光,他垂下了眼睛,感受到她手掌的温暖轻轻拍在他后背。
南宛这个傻瓜,薄黎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真是小看你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找过来,她应该没有那一部分记忆才是。
“薄黎,你这样徐玄明会很担心,妈她知道了也会很担心。”
“你呢?”
“我也很担心。”
他不会知道当她察觉到他听到了自己和赵矜全部的谈话后她有多紧张多害怕。
赵矜那样激烈地描绘了薄黎生病时的情况,她还大声地骂他疯子杀人犯,这种听闻让南宛都觉得害怕,更别谈曾经经历过一次背叛的薄黎。
她多么庆幸自己在开门的时候对赵矜说的那句话:“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在一路从闵安到西庄的寻找过程中,她不止一次地回想起先前薄黎对自己所说的话,他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在她心里他一定要是一个好人,在赵矜出现的那个夜晚,他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跟她说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别人说什么,她都要相信他,并且坚信他是一个好人。
直到今天薄黎失踪,南宛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一遍遍提醒她他是一个好人。
他就是怕回来的赵矜在她面前讲起一些不堪的往事,他怕她对他有异样的看法,他怕她因此而远离他。
而南宛也不知道,在薄黎靠在门外偷听她们讲话的时候,他的情绪是处于暴动状态的,所幸她的最后一句话抚慰了他。
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让薄黎深深动容。
在听赵矜提起一个极其残忍血腥的薄黎的时候,南宛没有害怕。
在听赵矜形容薄黎的疯狂和变态的时候,南宛也没有慌张。
她不像别人一样用惊恐而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远离他,躲避他。
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她说找到你真好,她又说跟我回家。
薄黎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他的南宛,会疼惜他的南宛,他突然舍不得放手了。
“南宛。”他收紧双臂回抱住她,“你相信赵矜的话吗?”
“你不是说过,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要去信,我只要相信你就好了。”
“但是,南宛,如果赵矜说的都是真的呢?”他抱紧她,将下巴顶在她头顶,“赵矜说的都是真的,你会怎么看待我?”
南宛一愣,然后笑了,“你不是也说过,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人。薄黎,你是一个好人,哪怕杀过人放过火,疯过痴过傻过,你也依然是一个好人。”
薄黎闻言眉眼一动,然后撑住她肩膀,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有她这句话,足够了。
*
夜很深了,两个人沿着西庄古朴的青石路板往前走,不远处的古镇依旧在上演它的繁华。
南宛一步一轻快地走在最前面,引导身后的薄黎往南家老宅走。
两道影子透过路灯的光芒前后投在地面上,南宛侧头一看,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熟悉极了。
“我觉得以前好像也带你走过这条路一样,真是奇怪,明明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错觉。”薄黎走在后面看着南宛的身影,眼神变得温软极了,“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塔上面?”
“直觉。”
“真神奇。”
“那你呢,为什么要去塔上面?”
薄黎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有个人跟我说,那座佛塔很有灵性,站在九层之上可以俯瞰整个西装古镇。一个镇就像一个世界,看着这个世界就能洗净自己内心的尘埃和彷徨。”
“佛理?”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南宛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这句话熟悉极了,跟着念道:“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真的很醒脑。”
“但是并不是醒脑就可以解决野心和杀戮的一切问题。”
薄黎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恢复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黎爷霸样儿。
他感谢的只是南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该走的路他还是一样会走下去。
入睡之时,南宛躺在薄黎身边,薄黎睁着眼睛看向头顶迷蒙的光影,突然出声问:“你当初喜欢姜斐然?”
南宛闭着眼睛毫无声息,仿佛没有听到他那句话,也仿佛睡着了。
但是薄黎知道她没有睡着,“当初喜欢,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南宛终于轻轻侧了一下身,“你不是生气这件事,为什么还要问?”
“生气,但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姜斐然。
南宛依旧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穿着白衬衣的温和少年,会对着我笑,很舒服,很干净,很明媚。那个年纪,换成谁都会喜欢姜斐然这样的少年吧。”
姜斐然依旧是她心里一个童话般的梦影。
薄黎安静地听着,毫无情绪,“为什么没在一起?”
他看得出来,姜斐然也是喜欢南宛的,而且是很喜欢。
南宛再一次缄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你有没有看过张小娴的《思念里的流浪狗》?”
“没有。”
“有时候,我们故意装着冷漠,只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我们依恋着他。下一次,当你觉得我很冷漠的时候,你会否明白那是因为我在乎?”
很轻很缓的声音,语调平稳,像念着一段释怀的过往。
薄黎一怔,有些许的惊讶,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往事,开始沉默。
南宛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年少轻狂,谁都有过掩饰性的感情。
因为害怕,所以错过了彼此。
南宛倒不是觉得惋惜,而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五年前她看到姜斐然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熟悉,然后对他产生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年少的她以为那就是喜欢,直到现在爱上薄黎,才知道她对姜斐然只是一种潜意识里的爱慕。
“南宛。”薄黎握住了她的手指。“你爱谁?”
南宛很轻很轻地回答:“我爱你。”
薄黎侧身环住她,“记住你说的话。”
“南宛。”薄黎握住了她的手指。“你爱谁?”
南宛很轻很轻地回答:“我爱你。”
薄黎侧身环住她,“记住你说的话。”
双手撑在她身畔,深深亲吻。
南宛张开手臂环住他的颈脖,嗅到他身上一贯的雅香,有些沉溺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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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抱歉,更晚了,本来今天中午和下午就可以更新的,但是因为实习单位里的一点事,我连续跑了两趟地税局,整个下午都在排队交税……
还有明天箬水回家,也是晚上更新,大概晚上九点的样子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