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下辖的十二个县。每个县都由功曹带队,领着令史【档案文书】、仓吏【税收计入】、文无害【公平吏,司法检查】前来郡署报到。郡署大堂里十二县的主官要向扶苏述职,同样,这些吏目们也要跟随主官过来,他们同样要和郡署里的吏目们报到。只不过,这些人的名目并非是述职,就算是京师的吏目也没这资格让同为吏目的人述职。他们是联络感情来了。
却不想,眼前扶苏手下头号红人竟然召集了整个雁门的所有吏目头头。若是这里埋下炸药,轰隆一声,只怕整个雁门的行政体系都能给弄塌喽。
十二个县,功曹、令史、仓吏、文无害以及萧何属下。约莫五十上下号人,齐齐地站满了一屋子。在堂下走了一圈,萧何笑容满面地看着众人,闲聊闲谈先是轻松了一下氛围。驱散了一干人心中的忐忑,可紧接着,当萧何做到正中时,每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戏肉来了……[bsp; 萧何此时三十有二,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本想通过一些小手段在无声无息之间探出一些讯息,谁承想,这群吏目都是奸猾一辈子的。如何会被套出话?模样倒是要多恭谨有多恭谨,可等你回过神来,人家满嘴都是恭维的话,横竖一句实的都没有。
这下,萧何知道了这些吏目的奸猾之处。也不做其余手段,端坐其中,萧何一板脸色。道:“诸位,就座吧。”
这话一出,五十多号人顿时就愣了。总共就六个团蒲,这得如何坐下五十号人?愣神是愣神,可这些人可不是傻子。人家喊你做,你要还站着,那不是目无尊长是什么?
有句话叫做,人是被逼出来的。果然,萧何的一个刁难,这些人也不找团蒲了。统统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眉顺眼地聆听着萧何的训诫。
萧何心中泛起涟漪,这些吏目,奸猾是奸猾,可脑子转得倒是不慢。
萧何从属下手中接过三本账册,这三本账册,分别是楼烦、武州、平城三个亏空最严重的县。其中以平城亏空最为严重,平城距离颇远,倒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假账做得也是胆子极大。结果轻而易举地,新式记账法下,一并都现了原形。
萧何如同小学生背书一样,声线平淡,毫无感情地读起:“楼烦县,到了几人啊。”
十二个县的吏目们都是互相对视一眼,压住内心的惊诧。将目光投向中间偏左的一人,身材偏胖的平城功曹此刻显得依旧强作冷静,恭敬地对萧何道:“回禀萧大夫,小人常簿,平城功曹。平常功曹,令史,仓吏,文无害都已到场。”
萧何轻轻点头,心中却想此人的心机倒是不弱,一般人都称呼萧何为先生,是以萧何为扶苏帐下头号干吏身份称呼。不过萧何自身是有秦庭一个太中大夫散秩的。
萧何细细一想,哂笑道:“平城功曹常簿,想不到,你这谋人的本事可是要远远强过你这谋事的本事嘛。”
常簿面色一白,不过依旧保持着最后的镇定。道:“小人愚钝,不知萧大夫深意。”
萧何轻笑一声,不做评论。却是翻开账目,翻到楼烦县的一页道:“楼烦县始皇三十五年的收入是口赋四十七万钱,田租十八万石。我说的,对否?”
常簿面上最后一丝血色就此褪去,听到熟悉的真正数字,闭眼坚守最后的心房。最后,却是不得不艰涩地一点头。
冷哼一声,萧何继续道:“那为何,这账上的口赋只有肆拾万钱,田租十六万九千石?这少了的七万钱和一万石粮食又去了哪里?还有,你这收支平衡,账目做得漂漂亮亮。支出恰好四十六万钱,粮米十八万石。可为何,我查到的始皇三十五年支出,竟然有钱五十万,田租二十万旦?这多出来的,在账簿之上跑到哪里去了?”
接着,萧何示意身边佐吏拿出一张白纸,对着白纸上的文字毫无感情地念出:某某时间,某某地点,常簿受贿多少。这亏空收支又是在何处,常簿在此贪污了多少。期间,常簿以及平常吏目又捞了多少好处。
一桩桩,一件件。详细无比,精确到日的时间让所有人都是毛骨悚然,毫毛倒竖。什么时候,监察御史府的手段强悍到了这般?而且,什么时候唯一能够投靠,借此躲避扶苏惩罚的监察御史府竟然也跟着扶苏一条道儿了?
常簿此刻早已扑通一声晕倒在地,又是扑通几声。坐在地上的平常其余三个吏目之中的两人都是晕厥在地,整个平城,只有文无害这个执掌司法的吏目身上还算干净。
萧何厌恶地挥手让人将此三人拖出去,门外,早就有监察御史府的人等候。只等口供一拿,就能摘去帽子,投入大牢。
“楼烦县、武州县功曹、令史、仓吏、文无害何在?”萧何又是毫无感情地将目光投入到人情之中四个颇为孤单的人影上。接着,却是八个人齐齐五个人齐齐拜倒。
楼烦县的功曹屹立不动,只是躬身行礼。而仓吏、文无害却是扑通一声拜倒,身子瑟瑟抖。另外一边,却是武州的功曹、仓吏、文无害匍匐在地上,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