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许久的大理寺后院,许久都没呈现出如此欣欣向荣热闹哄哄的局面。
院子里,大树底,生着火,烧着烤。
“二万。”
“碰。”
“三条。”
“糊,快给钱给钱。”
“大人,小的们再输下去,裤裆都没了。”
“是啊,您行行好就放小人们一马吧……”
“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还在吃奶的幼儿,明儿个都揭不开锅……”
纪宁原本还笑嘻嘻的面孔立马一沉,把桌上的钱往袖子里装,大义凛然道,“本官看起来是那么不通情打理的人么,陈山是吧,你差本官的十两银子要是明日还不了,本官就派人去你家里把值钱的都搬走;那个李什么的你也别溜,兜里的十个铜板给本官放桌上。大家别哭丧个脸嘛,打起精神,说不准接下来你们就翻本了呢。来人,给本官上酒,本官还要大战个三百回合,你们谁都不许走,谁要是走了就是不给面子,你们也瞧见了,本官可不是好惹的人……”
那些个差役此刻全都哭丧着脸,心里早已把那家伙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人性,还知不知廉耻,堂堂官身,却沾了满身的铜臭,竟然连他们小吏的钱也骗。
大家只希望现在天空一声巨响,一道惊雷把那奸诈之徒给劈死。
大理寺堂官吴成看着眼前这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一张老脸气的通红,可又偏偏发作不得。
这混账东西,还真当这大理寺是他家后院,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吴成上前,不忍直视眼前的情景,把脸瞥向一边,“纪大人,该上堂会审了。”
纪宁拍拍衣服,笑嘻嘻的站起身,朝吴成作揖,“那就有劳大人带路。”
那吴成身子一侧,表明受不得她这份大礼。
纪宁尴尬的望了望天。
她这次杀人事情闹的很大,据说连陛下都惊动了,示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审问的地方,就在大理寺衙门里。
纪宁虽是犯官,却一点也不像个犯官的模样,走路闲庭信步,脸上红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逛了窑子回来。
穿过后院,到了大堂,此刻两边都立着十几个差役,手中拿着水火棍,气势撼人。
正厅里摆着六张案牍,刑部尚书刘敬,大理寺卿萧世然,左都御使李齐坐在中间,边上则是几个陪同的官员。再底下,则是大理寺的主薄司直。
萧世然见纪宁慢悠悠的走进来,惊堂木一拍,威严十足,“堂下何人。”
纪宁老老实实回答,“下官翰林编修纪宁。”
“大胆,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自从这家伙进了大理寺,可谓是把整个大理寺搅得不得安宁,又是吃肉喝酒,还他娘的拉着一众差役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烧烤打马吊。
别说他萧世然主持这大理寺数年,就是国朝百余年,也从没听过如此荒唐之事。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大理寺没面子不说,他萧世然的清名也得尽毁。
大理寺卿萧世然本来就对纪宁一肚子火,此刻见她还一副慢悠悠不以为意的模样,更是气得老脸通红。
纪宁轻飘飘朝萧世然一笑,“大人,下官就是想跪,只怕大人也受不起吧。天地君亲师,下官乃太子老师,连太子见了本官也得尊称一声师父,我要是现在给诸位大人跪了,岂不是说太子见了大人也得跪下?”
歪理,绝对的歪理,可是偏偏萧世然又反驳不得,只能朝她吹胡子瞪眼。
刑部尚书刘敬这时道,“翰林编修纪宁是吗,你可知罪。”
纪宁摇头,“下官不知。”
“天子脚下,你竟敢当众行凶,还敢说不知罪?”
“大人,那些人是乱党,下官为君分忧捉拿乱党,不仅没罪,而且还有功劳。还望诸位大人明察,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谗言,污蔑下官。下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翰林,但同样也是太子老师,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请诸位为下官主持公道。”
这个家伙简直可恶,胆大妄为倒打一耙就罢了,竟然还搬出太子殿下来威胁这堂上的诸公。要知道这哪一个在朝中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要是被她一个小小翰林威胁,传了出去大家那一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官威还要不要。
本来还保持中立的左都御使李齐此刻也不免冷了脸,惊堂木重重往堂案上一拍,“大胆,这里岂是你能嚣张的地方。如今人证物证据在,任你巧舌如簧也不能颠倒黑白,本官劝你还是乖乖认罪比较好,或许本官还念你往日对朝廷的一些功劳,对你从轻发落。若是你再此般负隅顽抗,不知悔改,少不得要让你受些皮肉之苦,让你知晓这其中厉害。”
纪宁冷哼一声,“大人,这审都没开始审,就判下官有罪,难道您是想屈打成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