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三爷浑身上下,大至家族内务,公司管理,小至衣服针线,沐浴露剃须刀,一切物品,事无巨细,全部都是他在料理。他自知自己是离不得对方的,所以下意识的总希望对方能被自己宠坏,从而也离不得他。
让师三爷总固定喝他这个牌子的矿泉水,以后如果有一天他下架了,师三爷就会发现,世界上再也没有纯净水了。
现在,师三爷果然一如往昔,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继续他那老大爷似的日子。
他背对着窗户在做什么?练字?作画?看书?左手跟右手下棋?
不对。
师三爷眼盯着桌面,慢慢站起身,将侧脸转向窗户方向。他在跟人说话——他在打电话。
葛岳峙皱眉。这个时间段会是谁?
林小鱼不可能,小孩儿还在他的监视中;师三爷那些老大爷朋友?不会,他们这圈子似乎有点不成文的规矩,早晨是一日养气的最好时机,大家各养各的,除非天塌地陷,否则一切等下午或晚上再说。那么,就是师家的人打来了?
从师三爷的表情,语速,肢体语言可以判断,这通电话恐怕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当然便不会是那位只会神神叨叨倾述思念之情的师老太爷,或那位体弱多病,只会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的小少爷了。
难道是三爷的大哥,师谨言来报告最近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战争情况?不对吧,除非师家真的遇上极大危机,否则师谨言绝对不会做这种无用功。是师老太太的?老太太最喜欢查三爷的水表,但是三爷目前并没有什么水表可查的,所有事情他都处理得尽善尽美,无论家务还是业务。上星期逼退了几个内层董事会元老的事情,他也处理得干干净净。威逼利诱,拿捏软肋,就是有好事者举报,那些倒霉鬼也绝对不敢多嘴。他有自信,这些事情绝对不会留下把柄。
难道是——葛岳峙的眉头跳了一下。也不可能是徐博雅,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已经把此人送进医院了。虽然对方命大,车技高超,在两车对撞中只受了点惊吓跟皮外伤,但也够他在医院躺几个星期了。现在估计麻醉效果刚过,正躺在床上嗷嗷惨叫呢。所以也应该不是他。
那还有谁呢?
葛岳峙收回望远镜,拉开百叶窗。因为师三爷已经挂了电话,起身离开座椅。
阳光一倾泻,房间瞬间就整个亮堂了。正午的阳光炙热明朗,把葛岳峙的心焦灼得沉沉下坠。他解开脖子上的风纪扣,一屁股跌坐在电脑椅上。
一看到养父锁着眉头烦心,他就无法排遣,非得想方设法给对方排忧解难不可。而师三爷似乎总不想养子为自己担心,烦心事也极少主动开口说的。所以葛岳峙就只得自己琢磨,私下动手解决了。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他漏掉了。他得再好好想想。
可再怎么想,最大可能还是主家那边出了事。目前华夏国内政局瞬息万变,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拉锯战打了这么久,的确该分出胜负了。并且就他看来,输方很大可能是保守派。如果真是这样……
就在葛岳峙钻牛角尖钻得进退无路的时候,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伴随着按摩似的剧烈震荡,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一对浓眉深深下压,他黑着脸接通电话。同时视线朝着师三爷的窗户投射过去。
窗框中,师三爷又走了回来,坐回椅子上。他也在打电话,只不知道是打给谁的。
“林小鱼那边出事了?……小柯的举止鬼祟?嗯,我知道了,你盯紧他,我现在就过去。”
小柯是他派去监视林小鱼的保镖之一,此人从小伺候在师三爷身边,看着林小鱼长大,算得师家的“老人”了。
葛岳峙挂了电话,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一边抻长胳膊穿上,一边脚下不停往外走。
他敲开师三爷的房门:“三爷,表少爷那边出了点小情况,我现在过去处理一趟。”
师三爷背着他站在飘窗前,听了只是惫懒地朝他摆了摆手,意思就是“去吧去吧不要烦我。”
葛岳峙便默不作声地躬身退出屋内,反手阖上门。
他顺着楼梯往院子里大步迈去,接过仆人递上来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管事交代道:“照看好三爷,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然后“啪嗒”一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