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三爷一对黑曜石似的眼珠子中,烧起了熊熊大火。
火势铺天盖地!
同性恋,又是同性恋!tm的同性恋!地球是已经被同性恋这种生物入侵了吗!
林小鱼娇小的身躯痉挛似的战栗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小舅舅的怒火比他预料的还要汹涌骇人。
他被吓出了眼泪。眼泪零零碎碎落了一地,他头皮发麻,心生卑怯。
他带着哭腔,一味只是祈求:“小舅舅,小舅舅,对不起……你就成全我吧,成全我吧……”
“我成全你个屁!”师三爷勃然大怒,涵养也不要了,当场爆粗口。“你个毛头小子,人生观都还没稳定,懂什么情爱!你这是行差踏错,要自毁前程!”
“小舅舅,我是真心的……”
师三爷冷着脸,频频点头:“好,好,好!好一个真心!毛还没长齐就跟我谈真心?男人跟男人讲什么真心!谁给你胆子来跟我讲真心!混账东西,你才几岁,不好好读书,净跑去干这种混账事!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师三爷说到这里,简直要害了心疼的毛病。
他姐姐就这点骨血,他怕被林家人养歪了,特意放在身边悉心教导,没想到还是长成了这么颗歪脖子树!
同性恋,老太太自然更不能让他认祖归宗,林家家主为了名声,同样不能让他继承家业。等待他的将是世人的孤立,排斥,冷眼嘲笑!
师家人是不能这样的,难道师家跟林家结合后,血液真的会产生异变?
想到这里,师三爷不由就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
他揉着壅塞郁闷的胸口,歪着脑袋低头想了片刻,越想越离谱,越离谱越觉心惊。
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外甥,简直快要不知所措。
“你父亲知道吗?”
林小鱼低低地嗯了声。
师三爷抱了一线希望,轻声问道:“他怎么说?”
林小鱼迟疑地抬眼,试试探探地答道:“他说,只要你点头,他就没意见。”
“嘭!”师三爷一脚踹翻了桌子边的藤椅。
“混账东西!”他气得眉毛倒竖,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林小鱼怒骂道,“林岐屿真是不讲道理!自己的儿子不好好养,就知道钱钱钱!”
林小鱼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抖得愈发厉害了。他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地上变成一块地毯,被小舅舅踩几下泄恨,也比承受小舅舅的失望来的好。
他在恐惧和绝望中落了一地的眼泪,心里想着,那人若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冷不防就被一只铁箍似的手抓住了。
葛岳峙一个挺身,就把他拔萝卜似的,双脚离地,整个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林小鱼这点分量在高大威武的葛岳峙手中,完全不够看。他在他手里,就跟个小玩意似的。
葛岳峙对他的惊悚娇弱视而不见,摆弄都懒得摆弄。他像旧时代中的恶奴一样,冷着脸,压着他的胳膊,把他直接提到师三爷面前等候发落。
林小鱼离了地板(不是我!),无处藏身,只能大白于师三爷面前。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风中落叶,在威严的小舅舅的注视下,他是如此丑陋,简直不堪入目了!
同性恋,他也不想啊!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刚好是个同性罢了!
他痛苦地闭起眼睛,忽然万念俱灰。
师三爷同样也是深深地一闭眼。他不再看这误入歧途的外甥,转开头,朝养子有气无力地摆着手道:“把他关到房间里去。什么时候悔改,什么时候出来。”
林小鱼并不挣扎,只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脚尖,信誓旦旦地赌誓道:“您就把我关一辈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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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三爷当天就风驰电掣地往林岐屿的办公室去了。
林岐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斯斯文文,一团和气,很有点老狐狸的味道。装扮行事也是有条不紊,中规中矩。林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出身,林岐屿很好地继承了这股高门大户的气势。
彼时林岐屿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翻阅资料,便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嘭”的下就被推开了。师三爷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门口。开门的是师三爷的门徒葛岳峙,身后跟着满脸便秘的秘书小姐。
林岐屿心想,三儿平时万事悠哉不上心,但是生起气来,还是很有当年红卫兵查水表的风范的。
他笑眯眯地朝秘书小姐一挥手,示意她不用管。
林岐屿这人一向信奉和气生财。特别是对着这位妻弟,他是连仅剩的一点脾气也放弃了。
师三爷对身后的养子同样也是一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