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凉去的时候,还没进门就闻见那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她忍住心中的惴惴不安,伸出手缓缓推开门。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于她来说这时间就像是被拉长了一般,把她的心几欲吊到嗓子眼,连她都没有注意,自己伸出去推门的手一直在不断地轻颤。
房间里不止仲老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夙君颜,还有仲老请过来的大夫,以及那大夫的带过来的两个助手。
苏慕凉走进紫檀木镶金的床榻前时,守在两侧的小大夫已经帮忙撩起了飘垂而下雪纱绣缎床帘,当那一张原本华美无边的脸毫无生气的呈现在她的眼前时,苏慕凉黛眉也随之拧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苏慕凉别过头去,冷着脸去问仲老。
“太子殿下已经许久都没有吃药了,吴庸神医开的药在太子来到这里后,一贴药未动。”仲老这番话说完,将自己的身份也暴露的七八分了,最起码已经确认他是太子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根本也不用再去隐瞒。
苏慕凉的目光又落在那一地染了血的白布上,只觉得那被血染的红别提有多么刺眼,她死死握紧自己的双手,想要努力的别开目光,仲老摆了摆手,那人赶紧将那些血迹清理干净。
此时苏慕凉在来的过程中让人送过来的医药箱也已经送到,她翻开自己插了银针的羊皮卷,抽出一排银针,玉腕一扬,指尖银光闪烁,手起针落间,动作已经迅速的在他两膝,双肘,双肩,头颅落下银针。
“这样一直来也不是办法,只能先暂时的遏制住病情的加重,吴庸老头给他开的药呢?快点再准备一份上来。”苏慕凉看着夙君颜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觉的去握了握他的手,只感觉冰凉不已,若不是他的鼻息间还残存着微弱的呼吸,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仲老吩咐其中一个大夫赶紧下去煎药,刚转过身却又听苏慕凉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声,“帕子。”
仲老又赶紧给她将温热的帕子递了上去。
苏慕凉接过来帕子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擦拭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苏慕凉看着看着他那张不知何时突然间变得削瘦的脸,眼睛蓦然间又覆上了一层水雾。
这个时候她不想再隐瞒什么,她是真的很心疼,很心疼。
趁着他们去煎药的功夫,苏慕凉先给他把了脉,然而这刚一探上,她的眉头蓦然紧皱起来,她还以为他此次发病直接原因是宿疾血痨引起的,然而根据他此时的脉相来看,貌似血痨不是直接元素,此时他的血脉大乱,更有逆流之势,且他膝盖之下,却也是半分生机探寻不到。
但若是血痨好转的话,也是不可能会引起现在的状况,苏慕凉不由得想起刚刚仲老说的那番话,粉嫩的唇瓣开始泛白。
“夙君颜,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来到这里后就不再喝药,能不能别告诉她,就是因为她,夙君颜才放弃继续吃药治疗的,就这样任由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然后直到死亡……?
苏慕凉是有些慌了的,她不知道夙君颜都对他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如果他变得消极,那么他的身体就别想好转起来,如今他这般作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在怪自己没有将她留住,还是来故意惩罚她?
仲老见苏慕凉紧握着夙君颜的手不敢放开,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眸子里一片湿润,他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眨巴几下自己的眼,忍不住对着苏慕凉道,“苏姑娘,凭你的聪明程度,恐怕早就怀疑了老夫的身份,老夫是有心瞒你,但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着,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又道,“太子早就知道你要寻找宝物之事,老夫年轻时在大漠这边管辖过一段时间,所以太子就派老夫过来找机会协助你,以免你遇到太多的危险,那个时候正是皇帝驾崩,整个大景皇朝最为动乱的时期,太子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将我这一代谋臣派过来……太子自从你出事之后,曾经连续三四天未进食未饮一滴水,更何况吃药?”
说到这时仲老的眸子里也似有几分朦胧之色,他连连叹了几声,“诶,苏姑娘,当初你出事,差点失去性命,是他一辈子最恨自已的事,恨他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苏姑娘您呢?遇到你的时候,老夫还以为太子殿下的真心能够打动你,但是现在,老夫已经不奢求这些了,太子能好好的活着,也算是能对的起他那薄命的娘亲,老夫也是死而无憾了。”
苏慕凉就那么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听着仲老说的这些,脸上虽然平静的可怕,但是眼眶已经通红,心底早已是涌起千百层浪,不断的冲击着她,拍打着她,似要将她的心撞击到礁石上,硬生生的粉碎。
“因为他的一次大意,最后牵连到太多的人死去,但是苏姑娘,你可曾想过,将这多么罪名都安置在他的身上,真的公平么?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太多,他何尝不是受害者?”仲老接过来煎好的药放在了苏慕凉的身边,看着她脸上的泪,不由又是唉唉叹了一口气,随即和其余人都一起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