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不下前世的一切,偏执的想要改变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想得到认可,想被贵女们接受喜欢,对名声的执念使得她畏首畏尾,这才会被孙心慈拿捏住算计她落水,吃尽了苦头。
童氏说的没错,她比很多女子多了太多的资本,有必要过的如此憋屈吗?是不是因受前世的影响,今世的自己又走了极端,对名声太过偏执,也太过在意了?
便是做的再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会鸡蛋中挑骨头,那些和你有利益冲突的照样会惹是生非寻你麻烦,人活在世怎会不惹是非,怎可能叫人人都只说你好话,大事上不被抓了错处便好。
名声固然重要,但也不值当她拿性命去拼。仇是要报的,但也不能执念于此,忽略了生活的真谛。上苍怜惜,叫她重活一场,若然只为恨而生,只怕是又白白活着一场了。
仇人她不能原谅,也势必要叫他们尝尽痛苦,但她也不能因恨而迷了心,忽略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忘记享受生活,那样只怕纵使大仇得报,母亲也不会含笑九泉。
前世的情殇叫她对情爱灰心,但难道便就因一个李云昶,就将她打的趴下,再不敢去爱吗?
她一直觉着自己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若然真是因受了伤便缩进了壳中再不敢探头,封闭了自己的心畏缩不前,那和懦夫又有何不同,连她自己个儿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慧安想着,只觉今日的自己和昨日又有不同,似一下子又看透了不少东西,心灵一下子清透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慧安因伤了身,连日来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她那日在宫中落水,几乎全京城的官宦之家都知道此事。又因凤阳侯府多了个有权有势的舅老爷,少不得叫人多议论两句,连日来到侯府瞧病的人也不少,有真心关心慧安的,更有不少或出于好奇,或想结交沈峰一家,借此来侯府打探消息、刻意示好的。
文景心便来了几回,还给慧安带了两本养马的杂书,慧安见她欲言又止,便知那书大概是文思存寻来的,便也未多问收了书连忙着将话带开。聂霜霜,水轻灵,谢云芝等几个平日和慧安走的近点的,自也都来瞧过她。
那成国公夫人倒也派了管家亲自过来,竟拉了小半车的补品,说是成国公夫人本有意叫府里的二小姐亲自来瞧慧安的,但到底是热孝期间,不便出门,只送了东西来叫慧安好好休养。
鲁国公府却有两位小姐来瞧过慧安,大小姐罗易桐刚及笄,已和内阁郭学士家的长子订了亲,二小姐罗易桦和慧安同龄,两人都是娴雅静秀之人,颇好相处,和慧安倒也聊得来。当日在宫宴上她们便已认得,如今人家又专门来探病,加之那日在仙鹤楼上罗易知特意相帮,慧安本就心中感激,对二人自也热情周到,一来一回倒是亲近了不少。
连太公主府都送来了补品,另有一堆小玩意,许是钱若卿送的。定国夫人倒也派丫头来瞧过,但也只是寻常的走动,未有什么特别。慧安料想关元鹤该是没和家人提过说亲的事,如今被她拒了像他那性子只怕更不会再多生事端,说不准以后见了她都当了陌生人对待,心中不由就有些说不出滋味来。
这日慧安感觉精神了许多,便坐在院中晒太阳,谁知刚晒的迷糊,便被方嬷嬷唤醒,说是秦小双来了。
慧安前两日精神极不好,秦小双倒是来过一次,只方嬷嬷瞧她刚睡不忍心叫她,便将人给挡了回去,料想秦小双也是放心不下,这才又来探病。慧安忙起身迎了出去,将秦小双让进屋,两人刚说几句话,冬儿便神情迷茫脚步匆匆地进来道。
“姑娘,回事处的说有位韦夫人来访,如今已到了府门口,问小姐见是不见。”
慧安闻言一愣,半响也没想起何时认识这么个姓韦的夫人,便问道:“哪个韦夫人?”
“说是平北侯府的,还是个四品诰命呢。”
慧安又是一怔,半响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虽不明白这位韦夫人因何而来,但人已冒冒失失的来了,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慧安忙道。
“快去将人请到远芳斋,好生招待着,我片刻就过去。”
见冬儿应声而去,慧安才迷茫的道:“这位韦夫人真是个趣人,这都无不相识呢,竟就直接上了门,却不知是为何事。”
秦小双闻言一笑,道:“说起这位韦夫人,就不得不提她那位兄长平北侯韦方,他本就是前辽州知府丁俊府上的一个家奴,那丁俊是个贪财好色,胆小畏死的,这韦方却也是个懂得讨好主子的,得了丁俊厚待,提拔他做了侍卫,使他习练了一身好武艺,韦方只是有心人,在丁俊身边还习了字读了书,那年北胡突袭辽州,丁俊见辽州凶险,弃城跑了,后来丁俊被朝廷处斩,丁府败落。这韦方充了军,谁知他是个有造化的,竟一路当上了将军,后来又因俘虏北胡浑义王封了侯,韦方是个重亲情的,和他这妹子隔了近二十岁,家里人早都死全了,只这么一个妹子,算是他当爹当娘地给拉扯大的,也是不容易,偏这妹子长的又出挑,韦方岂有不爱护着的道理。别个儿立了功都是给老母媳妇挣个诰命,偏这韦方竟请旨给他妹子奉诰,皇上正筹谋着对北边用兵呢,像韦方这样干练的武将正得用,自不会管这等小事,韦圆圆这才当上了四品诰命。”
听了秦小双这番话,慧安想着那日在文景心生辰宴上这位韦夫人那豪爽的笑声,这才有些明白,道:“我说怎会有辣美人之称呢,却原来是个有恃无恐的。”
秦小双闻言却是一挑眉,道:“辣美人?只怕是个带毒的!要说这个韦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她出嫁那会子韦方已得了势,他什么都依着这妹子。韦夫人先是瞧上了辽州一个豪商的儿子,嫁过去后那人自不敢得罪她,小妾通房被打杀了个遍,对她也算上心事事讨好的,只过了两年韦夫人便觉着她那男人窝囊,非要闹着和离,韦方依了她。后来又嫁了韦方手下一名武将,那武将倒是个有脾气的,只这韦圆也不是个好惹的啊,故而没两日就闹的后宅鸡飞狗跳,那武将毕竟在韦方手下混饭吃,也没敢将韦圆圆如何,只是听说后来府中小妾被生生打的掉了六个月的男胎,气的老夫人掉了半条命,那武将才忍无可忍闹着要休妻,谁知他还没写休书这位夫人就带着丫头破门而出,回到平北侯府就送了封和离书过去。这也就是在辽州,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在京城,摊上这么个妹子,只怕光御史的奏本就能将平北侯生生压死。”
秦小双说着抿了一口茶,才又意有所指的瞟了秋兰院那边一眼,道:“还有些事我却是不好与你说的,只这位韦夫人绝对是个够粗,够狂也够狠的,你们府上那位若是碰到了这样不讲究的,哼,只怕半日都活不过。你只想想这韦夫人到京城是做什么的,便知她为何登门了,这可是送上门的喜事。”
秦小双言罢,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含笑拍了拍慧安放在椅靠上的胳膊便起了身,道:“行了,既你有客,我便不多打搅了,知道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这便走了。”
慧安听了秦小双的话心里正翻腾不已,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一会这位辽州来的辣美人呢,闻言便也不留她,亲自送出了门,吩咐夏儿代为将她送出府,这才进了内室准备收拾一番好前往远芳斋见客。
谁知她刚进内室,秋儿便快步进来,道:“姑娘,那韦夫人好生无礼,奴婢们带她往远芳斋去,她偏说姑娘跟她见外,若是亲近就当在闺房里接待她,这便自己往院子里来了。咱们又不认识她,哪里来的亲近不亲近的啊,怎么会有这般不知礼数为何物的啊!”
秋儿声音刚落,便听外头院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道:“你们都各自忙去吧,不必跟着我,我自行进屋便是,你们大姑娘是在屋中吧?”
人声还没落,便有脚步声进了屋,慧安见秋儿气的面色发红,拍了拍她的肩头,这才笑着跨步出了内室。
刚出去便见一个身着紫红锦缎男式长袍,通身做男子打扮的女子站在明间正四处打量,慧安瞧去,但见她面容白皙,颇有丽色,眉宇飞扬,可不正是那日在文景心生辰宴上瞧见的那位韦夫人嘛。
她今日一身男装,倒是更显得身段窈窕,别有一股朗利气质。大辉女扮男装倒也不算稀罕事,不少京中闺秀们聚众游玩,便有那贪方便的做男子打扮,前世时姜红玉还曾办过一场品酒论诗的聚会,特意的下帖叫相邀的女子们皆穿男装出席。
只这倒别人家中做客探病,却穿戴如此随意的,慧安还真是头一回见。这韦夫人慧安虽从未接触过,但心里却也不厌她,如今瞧她身着男装风采不俗,不由暗念,这位真会瞧上她那没品的父亲吗?
谁知她还没张口,倒是这位韦夫人先就上来拉了她的手,道:“哎呀,这姑娘家家的,没个母亲疼爱就是不行,瞧这都瘦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