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月脸色骤变。
越是沈文月这样的贵族旁系,越能理解国子监的份量。沈文月的哥哥沈文庆,自幼冠带神童称号,却连考五年都没能考上国子监。作为男爵沈家的旁系,沈文庆又没有荫监资格,最后只能屈节来南塘监学读书。亦是因为考五年落榜五年的尴尬背景,沈文月异常敏感,希望通过欺压不如她的平民阶层维护她那贵族旁系的可怜自尊。
就像钱发群惹不起沈文月,沈文月也惹不起国子监监生。并非男爵沈家怕了国子监监生,而是国子监监生属于更高圈子,稍有不慎就能令沈文月悔不当初。
弱怕强,强怕更强。
沈文月或许不怕魏东生,却怕魏东生喊来一群国子监同学壮势。
真若得罪了一群国子监监生,男爵沈家绝对第一时间抛弃家族里毫无地位可言的沈文月。惊觉魏东生竟是一名国子监监生,沈文月登时露怯,悄然收回皮鞭。但是,沈文月仍然希望保留自己的自尊,才不会因为刚才一句“滚”字而向魏东生道歉。沈文月唯一的善意,仅仅是停止鞭打钱发群,示意两名保镖放了钱发群。
魏东生趁沈文月露怯,更进一步施压:“最少也要道歉一句吧。”
沈文月瞪向魏东生:“道什么歉?”
同样是瞪,沈文月却明显少了刚才居高临下的傲慢。
面对国子监监生,沈文月已经心虚。
沈文月的含赵量,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魏东生继续有条不紊施压:“不问青红皂白鞭打一名快五十岁的老人,你觉得合适吗?”
沈文月盯着魏东生,牙齿轻咬下嘴唇。
犹豫良久,沈文月突然冷喝一声:“跪下。”
钱发群下意识膝盖一软,差点儿跪在沈文月面前。却是南塘监学和杭州府衙的两顿暴打及沈文月的肆无忌惮鞭抽业已打断了钱发群的脊梁,他对强权的畏惧达到前所未有地步。
魏东生的反应则是懵然,不晓得沈文月想做什么。
很快,魏东生懂了。
沈文月骇然转向方承泰,咆哮架势命令他:“让你跪下。”
方承泰楞了两三秒,竟然毫不迟疑的听命跪下。
沈文月冷哼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沈文月才不肯低头呢,即使需要道歉缓解不必要的冲突,也有所谓的未婚夫方承泰代劳。
面对这样的诡异发展,魏东生一时无语凝噎。
钱发群则癫狂疯笑起来,辛辣嘲讽方承泰:“方承泰啊方承泰,原来这就是你攀的高枝!哈哈,说让你跪下就老老实实跪下……哈哈,方承泰啊方承泰,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方承泰却一脸平静地诡辩:“我跪你,是因为我愧对小小。”
钱发群狠踹方承泰一脚:“你还有脸提小小?哼,继续做沈家的走狗去吧。”
约见到此结束。
离开南塘监学,钱发群猛然颓废很多。
一直以来,钱发群都活在怨恨里,白日念夜里思幻想能够虐杀方承泰为女儿复仇。可今日瞧见沈文月不把方承泰视作男人的肆无忌惮猖狂样子,钱发群突然间恨不起来了:纵然得了监生功名,纵然攀上了男爵沈家高枝,方承泰其实却是沈文月说跪下就得跪下的一条狗。堂堂陈世美,活的这样卑微,他钱发群还有必要怨恨吗?
失去了仇恨目标,钱发群陡然有些茫然。
钱发群的世界只剩下独女钱小小的安危。
魏东生及时安慰钱发群:“钱小小应该还活着,且很有可能活的还好。”
钱发群泛起希望:“东家你晓得小小在哪里?”
魏东生摇头:“我不知道钱小小藏身何处。但是,瞧沈文月姿态,她应该真的没有谋杀钱小小。沈文月没有杀人,方承泰也没有杀人,与此同时,方承泰却又仿佛知道钱小小并没有遇难。我想,方承泰应该晓得钱小小此时藏身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