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间,十公主只觉得腰部被什么缠住了,一阵强大的力量,将她从马背上提了起来。她已经顾不上害怕,勇敢的女子强撑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日后每每回想起来,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像是镌刻在十公主脑子里一般,就算岁月流逝,却仍旧不褪色。
她清楚地记得策凌黝黑的皮肤,不算光滑的侧脸,和那星星点点的胡茬,明明离十公主定义的眉目如画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至少这一秒,她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好看。
短暂的惊魂过后,她落在了另一匹马背上,准确地说,应当是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背后踏实的触感,让十公主一颗提起的心,又落回到了原处,她听见策凌说:“没事了,你安全了。”
惊险的局面被解开后,萨利和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共坐一骑往回走。身后紧跟着的永璂很快就跟二人迎面撞上了,他一眼便瞧见了策凌缠在十公主腰间的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如今更是黑了个彻底。
然而,他还是惦记着妹妹的安危,一个劲儿地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十公主心下感动,认真地回答了几句,但永璂还是不放心地左右追问着,颇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确认了妹妹安然无恙,永璂便把炮火对准了策凌,他冷声道:“策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这般冒犯公主?”
策凌还未说话,十公主便先开口道:“十二哥,你误会了,策凌是为了救我,如果没有他,妹妹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因着十公主的求情,永璂训斥的话语全都堵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憋闷之际,后头的众人也赶到了,弘历满心牵挂着爱女,自然没有留意到,策凌缠在她腰际的手。
“十格儿,你吓死阿玛了,伤着哪里没有?”弘历惶急地问道。
“皇阿玛,我没事,您别担心。”十格格有些愧疚道。
弘历牵挂着女儿,和珅却留意到了十公主背后的策凌,他望着巧笑倩兮的十公主,眼里透出若有所思的光。
因着十公主的意外,一场围猎并没有讲究结果,众人都陪在十公主身边,直到将她安全送回行宫。回过神来的弘历,看了一眼陪在十公主身边的永璂,又看了一眼跟在和珅身后的永琰,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将永琰叫到跟前:“永琰,朕记得从前骑射课上,教习还向朕夸赞过你的骑术,今儿个怎么骑得这么慢?”
永琰本就是内向的性子,又见众人望向他,顿时更加拘谨起来。他讷讷地应道:“上书房的教习说过,应当时刻谨记长幼尊卑,儿臣不能骑在阿玛的前头,因而儿臣......”
和珅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他快速地瞧了眼弘历,果然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弘历驱着马绕着永琰转了两圈,这期间永琰的头越垂越低。弘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前他觉得这个儿子虽然内向,但是胜在规矩懂礼,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在那些永琰恪守的条条框框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冷硬的心。
弘历哑声道:“可十格儿是你的妹妹啊,你难道就不担心,不紧张,不心急,在这样的关头,你还能遵守着那些狗屁礼法?”
永琰从未见过父皇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索性便低着头沉默。
弘历见他这副模样,心一点点沉下去,蓦然转头,看见永璂也垂首候在一旁,他想起永璂急切的模样,那种作不了伪的真情流露,只有在最紧张的关头才能窥见。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魂魄漂泊之际,女儿泪眼朦胧的模样。弘历握着缰绳的手变得冰凉,不可一世的帝王知道,他自己都没有勇气两次把砝码压在同一个儿子身上。
也许这次的事件,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弘历的心里,对于储君的人选,早就有了决定,只是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被训斥了的永琰没有辩解,弘历也并不期望着他的辩解,扔下了一句:“你好好想想。”便先行离去。
永璂却来到和珅面前,轻声道:“和大人,借一步说话。”
和珅看着永璂不算好看的脸色,心中已经隐约猜出了他要说些什么。果然待二人行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永璂打开了话匣子:“和大人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之事和大人也都看到了,本来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也不该说与和大人听,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和珅似笑非笑道:“十二阿哥请讲。”
“和大人对策凌此人如何看?”永璂问了个略显突兀的问题,却全然在和珅的意料之中。
和珅笑道:“策凌?十二阿哥指的是渥巴锡汗的长子?”
永璂颔首道:“就是他。”
和珅寻思片刻,见永璂一脸焦急地瞧着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策凌是外族人,自幼生长在草原,性情洒脱不羁,就像那天上的苍鹰,很是大气。”
永璂听了这话,紧蹙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他似乎纠结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和珅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般,笑道:“策凌不像寻常的官家子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渥巴锡不日就会被封为汗王,而策凌身为渥巴锡的长子,自然也会承袭爵位,这样的身份,与十公主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永璂冷不防听到最后一句,望向和珅的眼光里带着满满的诧异,他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和珅索性将话摊开来说,他挑眉道:“阿哥想问的,难道不正是策凌会否成为十公主的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