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笑道:“这位兄台,劳烦你前去禀报皇上一声,就说和珅有急事求见。”
那侍卫知道皇帝近来心情不快,哪肯去触这样的霉头,当下就有些不耐烦:“和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您别让我们为难。”
和珅见软的不行,便突然拔高了声音道:“我说了,我今个儿要禀报的是急事,要是误了事情,皇上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么?”
那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正犹豫不决间,弘历却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响动,他有些动气地问道:“外面都在吵吵嚷嚷些什么呢?”
和珅见机会来了,便高声道:“皇上,奴才和珅,有要事禀报。”
屋内半晌无声,那侍卫正欲赶人,忽然听弘历道:“让他进来吧。”
和珅进到屋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弘历平日里也难得清闲,打从他生病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便大大减少了。
弘历专注地打量着他,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修养得好,生了一场病,和珅不但没有消瘦,反倒看着圆润了些。
“身子都好利索了?”弘历开口打破沉默。
“回皇上,都好了,拖了这么些日子不能为皇上分忧,奴才心里委实不安。”
弘历闻言嗤笑一声:“你这张嘴啊,死的都能被你说活,在朕面前,不用拣好听的讲。说吧,你特意要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和珅笑了笑,刚欲开口,就被扶着额头的弘历打断了:“慢着......如果是为永璂的事,那就不用说了。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和珅心下打鼓,却仍笑着问道:“削爵圈禁,褫夺封号,这可不是小惩戒。奴才以为这样的惩戒,对御前失仪来说,委实过重了。”
弘历一怔,随即道:“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他顿了顿,见和珅沉默着没有应答,半晌笑道:“朕明白了......是十格儿,朕只跟她说过这个理由。”
弘历摸了摸脑门,叹息一声:“罢了,今日便让你讨个明白。”说着便把那份放在御案最上首的折子扔到和珅面前。
和珅缓缓地打开折子,越看脸色就越凝重,末了瞪大了眼睛,讶然道:“这......这实在是......”
折子中所陈述的事,实在让他震惊。在现代研究清史时,有一个各方专家争执不定,众说纷纭的疑团:乌喇那拉氏当年究竟为何自行断发,惹得弘历厌恶,成为了名存实亡的皇后?
有人说是因为争风吃醋,不满弘历宠幸新人;也有人说是因为与弘历长期不睦,以至于一时想不开绞了头发。
直到方才,和珅才在这本奏折中,看到了这一世的真相:乌喇那拉氏此次东巡被弘历留在了宫中,身为皇后未能随扈,而被令贵妃抢了先。宫中人多口杂,虽然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暗地里的风言风语总是挡不住的。乌喇那拉氏忍过了初时的一段日子,可是流言不会因为隐忍就停止,终于乌喇那拉氏在隐忍中爆发了。这一次她没有责罚宫人,也没有拿他人撒气,而是一意孤行地绞了自己的头发。
国母断发,这可是影响国祚的大事,足以让天下民心慌乱,流言四起。远在京城的八阿哥永璇,会同阿桂、刘墉也无法定夺此事,于是发了奏折请示弘历。
和珅知道,弘历为了平息此事带来的严重后果,一定会选择秘而不宣。就像从前那样,将事实的真相永远地藏于当下,让后人去猜测。
他不知道的是,弘历的心中烦躁异常:上一世乌喇那拉氏断发,是因为发现了帝王对和珅不同寻常的好。在被弘历斥责过后,便闷声不响地绞了头发,同样搅得宫中不得安宁。弘历知道,乌喇那拉氏是太后亲自为他挑选的正宫皇后。她的做法,无疑是在太后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太后嘴上虽然不说,还反过来安慰皇帝,可她老人家心里明白,后宫和睦的海市蜃楼实际上已经坍塌。她尽心尽力了一辈子,却还是没能为儿子守住一个太平的后宫。
皇后的金印金册被收缴后,太后的身子也每况愈下。弘历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所以这一世,他竭尽全力避免重蹈覆辙,将永璂接到太后身边抚养,带上永璂东巡,都是为了让乌喇那拉氏心中有牵挂,同时也有忌惮。弘历在以这种方式告诫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便会牵连自己的孩子。
“乌喇那拉氏......该死!”和珅听见弘历冷声道。